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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撅起朱唇,玉手拍着羽衣上的水滴,嘟噥道:“師伯誇讚你天資異凜,我看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看着,氣凝丹田,聚於掌心,凌厲劈掌,延綿無盡。力隨心念,意念太極,以念御神,萬法歸一。”

她一邊傳授着抓魚的功法訣竅,一邊將玉掌運轉,詳盡地向唐風演示,但見其掌風暗藏勁力,激蕩着着周圍的氣流“颼颼”震動不停,無論掌法如何變化,掌心之下,皆是運轉太極。而掌之所念,皆是隨心而動,隨心所欲。

唐風嘿嘿憨笑了幾下,沉默不語,皺了皺眉,心下已然琢磨着楚玉所說的功法訣竅,依着楚玉的動作要領,又一遍遍地修習起來。

楚玉耐心地演示着,終了亦是涔涔汗下,香汗淋漓,浸濕了她的衣裳,唐風瞅在眼裡,心中莫名一熱,乃道:“楚玉,你先歇一會,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楚玉嫣然一笑,道了一句:“好,你可不許偷懶,否則一個月後參加不了大比試,你就要等五年之後,才能參加大比試,才有機會出山了。”

唐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努力地點頭,“嗯”了一聲,又聚精會神地投入身心,繼續修習馭魚之道。

楚玉端坐在一棵樹蔭下,倩目望着唐風那全神貫注的神情,臉上露出了一絲喜悅。

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時分,山氣氤氳,雲霧蒸澤,斜陽餘暉,掛在西邊的山頭,火紅紅的一輪火球,燃燒着天邊的雲霞,白鶴展翅翱翔,歸鴉棲息樹梢“哇哇”悲楚地鳴叫,山澗野獸亦是蠢蠢欲動,皆是在尋覓着晚餐。

清溪鳴澗,樹蔭覆蓋,清幽的乾元峰後山,唐風修習了一天,儼然疲憊不堪,身旁是行部門下小弟子楚玉,她默然矗立在唐風身旁,看着唐風勤加修習“馭魚之道”,心間已是升騰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抑或稱之為“春芽”。

畢竟,豆蔻年華,青澀懵懂,那一種情愫濃烈而又淳樸。驟然之間,她心中萌生一個念頭:“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然,此等詩章之意境,卻又是她不能夠完全參悟透徹的。隱約間,那該是一場以命起誓、至死不渝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愛情……楚玉迷惘了,這算得上是人世間最美妙玄乎的愛情么?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抑或,愛情如影隨形,生死相依,但唐風知道她的心么?楚玉目光又瞟向唐風,這看起來略有幾分木訥的少年,經由這般滄桑,他赫然不在是同齡人那般稚氣十足,他更像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骨髓中流淌着傲氣,靈魂中煥發出俠骨。

“唐風,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明兒再繼續修鍊。”楚玉透過樹葉縫隙,看着天邊漸漸褪盡下去的晚霞,對唐風高喊了一句。

唐風“呃”了一聲,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着楚玉憨笑了幾下。

楚玉玉步疾挪,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絲綢汗巾,抬起手,為他擦拭汗珠,嘴上有幾分嗔怪地道:“唐風,你看你,‘馭魚’乃是易宗入門功法最為粗淺的,練得汗流浹背。”

但言語中充滿了關切之情,她的青蔥玉手,柔軟如若無骨,隨着汗巾散發出陣陣清香,唐風感覺額頭透出一絲涼意,竟是有幾分貪婪地吸吮着那股瀰漫的芬芳,痴痴地陶醉道:“楚玉,你真美,美得香醇。”

楚玉臉頰泛紅,將絲綢汗巾一把搭在唐風手上,揶揄道:“小壞蛋,盡瞎說,不理你了。”言畢,她轉過身,望着遠處幽深的樹林,這一片荒林之中,荊棘叢生,荒草幾乎湮沒過一人那麼高,看不見的幽邃。

楚玉的芳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那一瞬間,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綻放開來,花蕊甜蜜,花朵嬌艷。

唐風木然地握着那一方絲巾,道是自己說錯話了,略微遲疑,忙致歉道:“楚玉,對不起,我獃頭獃腦的,不會說話,惹你不開心了。”

楚玉“噗嗤”笑了出來,轉過身,美眸顰然,迷人之至,她眨巴着眼珠子,緩緩地道:“你真是個小冤家,小傻瓜,嘻嘻,走吧,我們回去吧!”

唐風對這一顰一笑的楚玉,有點琢磨不透,時而感覺這楚玉親切非比尋常,時而感覺她又宛若天上的仙子遙不可及。終究他只好將手中的絲綢汗巾遞給楚玉,吟聲道:“謝謝你的汗巾。”

“榆木腦袋,”楚玉憤憤地道了一聲,然後,從唐風身邊擦身走過,“你每天修鍊汗流浹背的,這汗巾送給你,哪天你要是覺得不需要了,再還給我吧。”

唐風心中沒來由地一股暖流流遍奇經八脈,竟是比那修鍊功法所施展的真氣遊走在脈絡間更是舒暢,他緩緩展開絲綢汗巾,汗巾上綉着一對依偎的鴛鴦,那一針一線,繡得是如此之細膩。

“走啦,唐風,快點,待會過了用膳時辰,你就要餓肚子了。”楚玉催促道。

唐風驟然回過神,回應一句:“八師兄說來接我回去,我還要等八師兄來呢!”

楚玉俏臉一沉,又是責怪道:“榆木腦袋,你八師兄今天參加大比試前的閉關修習,他不會來了。我們回去吧!”

唐風將信將疑,但看楚玉的言辭不像是說謊,只好隨着楚玉下山。

一路上,楚玉一蹦一跳,宛若一個孩子,雀躍朝氣,青石板階梯,他二人並肩朝山下走去。

“唐風,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發現我變了,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楚玉倏爾問道。

唐風愕然,皺起眉頭,凝聲道:“你怎麼會變呢?你心底善良,當然不會變的!”

“人都是會變的,或好或壞。但終有一天,你發現我變壞了,你會不會難過?”楚玉停下腳步,斜睨着唐風,美眸中帶着某種莫名其妙的凄然,讓唐風心為之一凜。

唐風誠然不明白楚玉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旋即,他疑雲頓生,問道:“楚玉,難道是不是我太笨了,惹你生氣了么?”

楚玉看着唐風着急的模樣,心瞬間柔軟了,一些本欲到嘴邊的話,又強咽了下去,舒顏笑道:“傻瓜,你怎麼會笨呢?你是天生異凜,將來一定可以為天下正道主持正義。”

提及正義,唐風感覺自己現在呼吸都是正義的聲音,流淌的血液中都充滿着對邪魔外道的敵意,聽得楚玉這般說,立即義憤填膺,激揚萬千地道:“不錯,我一定要秉承俠義之道,斬盡邪魔外道,手刃殘害我爹娘的大惡人。”

楚玉微蹙眉頭,卻是反問道:“若是真有一天真相大白,事實並非如此,你會作何決斷?譬如說,正道並非你想象的那麼清正廉明,俠義當先,反而一些邪魔外道皆是一些俠義之輩,你會如何選擇正義?如何執行俠義?”

“正道之中,抑或有些離經叛道之輩,但是邪魔外道,絕沒有一個好人!”唐風斬釘截鐵地道。

楚玉微微慨嘆一聲,倩目凝望了唐風一眼,而後注視着僅僅徒留一抹金色鑲邊的雲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白雲蒼狗,朗朗乾坤,孰為正孰為邪?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闡明得清楚的呢。也罷,唐風,我們回去!”

她一抹倩影,羽衣在山間涼風吹拂下,飄然翩然,宛若超凡脫俗的仙子,唐風竟是望着那一抹背影,陷入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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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峰元部宮殿,弟子卧房旁側,廚房。

唐風與楚玉談笑風生,走向元部廚房,廚房內已然是元部弟子在就餐,在易宗門下,一般是可以“串門”就餐的。楚玉自然與唐風一塊去了元部廚房就餐,待走到廚房大門口,元部第二入室弟子“昆吾劍”夫子庭雙手環抱胸前,堵截了唐風與楚玉的去路。

唐風眉峰微沉,拉着楚玉欲繞過夫子庭往廚房內走去。

“昆吾劍”夫子庭鼻息冷哼一聲,蔑視道:“九師弟,元部規矩,你不懂么?豈能隨便帶其他部下的弟子到元部廚房就餐!”

唐風剛欲爭辯,楚玉莞爾一笑,吟聲道:“喲,我道好狗不擋路,原來是元部第二入室弟子夫子庭夫師兄。既然元部連一個人的飯都請不起,那我只好帶唐風去我行部就餐咯。”

夫子庭瞅了一眼楚玉,不屑地道:“楚玉?聽聞行部出了一位絕世芳華的‘天才弟子’,坐擁易宗十大神器之九十三弦洛音琴,小師妹,若是有興緻,不妨和師兄我切磋、切磋?”

楚玉笑靨中帶着譏諷地口吻道:“若然知音,獨奏高山流水,亦同聲相和;若是對牛,縱然琴音天籟,亦是枉然。師兄,你覺得呢?”

“昆吾劍”夫子庭向來粗魯莽撞,對於五音七律,一竅不通。楚玉這話便是在變着話罵他,他霎時臉色醬紫,但強忍着怒氣,緩緩道:“以小師妹手中的十三弦洛音琴,本師兄手中的昆吾劍,花前月下,琴劍相和,奏響人世間最美妙的旋律,自然也算得上是‘高山流水’,小師妹,你說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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