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已聯繫好晚上跑路的船，一般偷渡都是半夜行動，但是楊成秀建議要反常規而行，傍晚入時出發。蛇頭接人的位置也反常規安排，會在南亞島鬍鬚灣泳場附的這野碼頭接人。
到要出發的時候了，李向前突然莫名的感到有點彷徨，然後心悸得很，他總感覺要出事了。
“白虎，蛇頭沒問題吧。”李向前問正在駕車的白虎。
“我查過他，很乾凈，祖宗三代都在水上討生活，家族裡幾乎每年都有被抓的人，走私、偷渡、甚至搶劫他們都干。”白虎說。
“這豈不是條子特別關注的人？”楊成秀說。
“條子關注總比和條子往來的要好，還有就是，我根本打算讓他送我們，上了大船，到了公海我們把船搶過來。”白虎很漠然的說道。
“搶船是個好主意，我擔心的是，在上大船前的這段水域。”
“蛇頭是可靠的，他絕對不會和條子有關係，而且，我也安排了疑兵，在我們出海之前，會先有兩條船出海，我們出海後，後面還會有兩條船跟着出海，我安排了五條船，分屬不同蛇頭，但卻是一樣的船，同一片區域上船 ，如果前面出海的船遇到問題，會有人通知我們。”
“嗯，好，你想得周到。”
太陽從海平面上消失了，霞光把海面和海島都染成了金色，緩緩的晚風吹過，帶着淡淡的感味。李向前的民里莫名的泛起一絲離愁，轉頭回望，後路無人，蕭索，心裡升起無限寂寥。
接他們的船是一艘近海小漁船，裝扮成要夜捕的樣子在海面上緩慢的漂向外海。這也是楊成秀建議的，在這片海面上並沒有人玩飛艇，如果照蛇頭通常玩的，弄了一艘飛艇來接的話，那是多麼的“耀眼”，那絕對是吸睛行為，很快就會被水警盯上。
利用漁船出海，有牌有照的漁船，就算遇到水警也不怕，大不了到底艙里藏一下。
最後一抹霞輝消失，海面上頓時陷入了黑暗，回望島上的燈光，李向前竟然有一種海市蜃樓的感覺，而附近的點點船燈及漆黑的夜海，上他有一種在星空間航行的感。沒有浪，沒有風，除漁船柴油發動機單調沉悶的聲音，海面上安靜得很，李向前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安穩了。
“兄弟，要多久上大船？”楊成秀問駕船的假漁民。
“很快。”扮作假漁民的小弟說。
“很快？我覺得這船像蝸牛一樣的速度。”李向前搭話說。
“呵呵，要想快可以坐大飛，你們不是要求用漁船接引么？這船慢一點，但安全啊，即使有水警也不用怕，你們躲一下就過去了。如果是大飛被他們盯上了，幾乎是沒有跑掉的可能，那完全就是拼機率的。”
“啊，這麼說，我們給你們出的這個主意以後你們還可以用，你們得給專利費啊。”白虎笑說。
“哈哈，各位大哥，關於錢的事你們和我們老大商量啊。”
“大船停在哪裡？是什麼船？”楊成秀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
“貨船，這船跑的太慢，所以貨船靠近了些，就在二三十海哩的地方，”假漁民倒是耐心。
“還在專屬經濟區內啊。”楊成秀莫名的心跳了幾下。
“放心吧，水警一般只在領海同巡邏，除非有任務才會到毗連區，專屬經濟區他們是不會去的。所以，二三十海哩的區域安全了。”假海民說。
“好吧。”
聽到假漁民這樣說，李向前和楊成秀的安心了，楊成秀找地住閉目休息，李向前看着漸漸消失的燈光默默吸煙。
人是陸上生物，遠離了陸地，無論是在天空上或者在大海中，心裡都會有恐慌和失落感，特別是第一次夜晚出海的人，當看不到陸地的黑影和燈光後，恐慌感會更強，這是與生俱來的。不過，現在閉着眼假睡的楊成秀卻不是恐慌，而是深深的悲哀。
從少他就非常努力，努力讀書，把村裡所有的同齡都遠遠甩在後面，努力果然是有回報的，在村裡他是第一個公務員。進入體制後，他努力工作，表現突出，加上李向前的幫助，他的升遷要比別人快得多，還不到十年，三十突頭就升到副處級，職務雖然是排末位的縣委副書記，但對於他這個農村出來沒任何後台的人來說，已非常的耀眼，多少人混到退休都拿不到一個正科級。
雖然有李家幫助的成分，但他依然是本市耀眼的新星，省辦的個性幹部學習班，是跳到正處的踏腳石，本來，學習班回來就可以調作市裡某個局行或市府市委機關的，但是，一切都因為那天晚上和范思成的衝突改變了。
雖然，衝突直接被處罰的是李向前，但是，他也因為這件事，一切都成了泡影。明升暗降是打入冷宮是最溫柔但卻最殘酷的懲罰。
他消沉了，好朋友李向前回來了，然後，他換了一種活法。
然後，現在，一切都遠去了，他將又要再換一種活法。黑夜如墨，前路渺望，他不知道接下來他將會換成怎樣的活法。而當前，他只是感覺到痛，撕心的痛，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這是逃亡啊。
其實，他的悲哀同樣充斥着李向前的胸間，楊成秀用假睡掩蓋情緒，而李向前則用不停的吸煙掩蓋情緒。
都是傷心人啊，但是，這傷心是誰帶來的？是誰造成的？
更可悲的是，他們竟然不約而同的認為是范思成。唉，到死都不願意承認自己錯的人，真是可悲亦可嘆。
“幾位老大，可以上大船了。”在黑暗中，李向前和楊成秀不知道默默悲傷了多久，漁船終於和帶他們偷渡的貨船匯合了。
漁船不大，直接靠到貨船邊上，貨船丟下一條繩梯，白虎領頭，黑貓押後，四人魚貫上了貨船。
“靠，不是說遠洋貨船嗎？怎麼是這麼一艘破爛啊。”
上大船後，李向前發現只是一艘千噸級別的雜貨船，他不爽了，媽的，不是說是萬噸級的大貨船么？
大船和小船，在大海中的舒適度可差遠了，特別遇到風浪的時候，小船不僅危險係數高，而且可以把人顛散。
“呵呵，雖然只是三千多噸的船，但這是最新款的雜貨船，無論哪方面，都絕對優秀的，幾位老闆，請進艙吧，現在這個區域還不安全，趕緊進去艙藏起來，記住，你們現在不是旅遊，是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