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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 ̄︶︺sんц閣浼鐨嗹載尛裞閲瀆棢つ.%ā

這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城北寶鈔兌換司的衙門前就已經擠滿了人。三日前允許兌換金幣的榜文貼滿了整個京城,無數人因為這道簡單的聖旨被驚動。雖然大多數小商人都不富裕,但還是咬着牙,冒着資金緊張的風險將手頭的寶鈔都整理出來,解除宵禁後就趕來排隊。‘要是到時候錢真的不夠了,大不了再將金幣換成碎銀子或寶鈔。’許多人都這樣想着。

等到了衙門要開門的時候,趕來上值的官員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被這架勢嚇了一跳。他們忙走進衙門,整了整官服,又將昨日領來的金幣重新清點一遍,等時候到了下令開門。

隨着大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堆在外面的人趕忙向里涌去,負責維護秩序的差役一邊揮舞着大棒子一邊喊道:“都別擠都別擠,人人有份,這又不是下午怕排不到,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排不上?哎我說了別擠怎麼還擠?找打是不是!”

隨着木棒揮舞的聲音響起,人群總算恢復了秩序,在門內排成六路縱隊等着換金幣。雖然仍有人試圖插隊,但寶鈔兌換司差役手裡的棒子可不認人,被打了幾下後也就知道怎麼做了,老老實實在後面排隊。

隨着天越來越亮,來排隊的人也越來越多,其中很多都是大商戶或官員家的僕人。他們對於排的這麼靠後十分不高興,但也不敢今日在這個地方鬧事,想了想掉頭離開去別的地方兌換去了。前幾日的消息不是說了,京城裡所有寺廟、道觀開設的錢莊也能兌換?何必在這裡擠着?可大多數人不知出於什麼想法,仍然只在這裡排,隊伍也越來越長。這麼多人排隊,總有熟識的,差役又不管他們說什麼只要不張嘴開罵就成,大家紛紛閑聊起來。

“見過唐老爺,唐老爺好!”前幾日圍着張幕城詢問的那個瘦高的人對身後之人說道。

“好好!”唐伯鶴隨意答應一句。

“唐老爺,您派個下人過來排隊兌換金幣就成,怎麼也親自來了?”那人說道。

“老張,我家也沒幾個下人,都有活計,抽不出空來;正好今日上午我也沒什麼事,就過來排隊了。老張,你怎麼也這麼晚才來?”唐伯鶴問道。他現在只經營自家的山東麵館,雖然生意火爆但上午也沒多少人,自家婆娘看着足夠了;可被他稱為老張、大名叫做張石泉的人經營的買賣上午可正是忙的時候,在這排隊得耽誤多少生意?

“哎,別提了,昨晚上因為孩子讀書不成又發了一通火,晚上也沒睡好,早上就醒的遲了些。”張石泉一臉懊悔之色。他這一上午得耽誤少掙多少錢。

“怎麼不去寺廟、道觀開的錢莊換?前幾日朝廷的榜文不寫了么,寺廟、道觀開的錢莊、當鋪也能兌換金幣。”唐伯鶴問道。

“總覺得不放心。雖然都是京城左近的大廟、大觀開的,但鋪子里的人不是和尚和道士啊,萬一不用朝廷發行的金幣,而是自己私下裡鑄造的成色不夠的金幣怎麼辦?官府畢竟是官府,前幾年兌換糧食也沒出過岔子。”張石泉說道。他還是覺得官府更值得信任一點。

“寺廟、道觀怎麼會做這樣砸招牌的事情?”

“這可說不準。”

“可排隊的人也太多了。”唐伯鶴抬起頭向前看了一眼,見前面排的隊伍至少得有幾百人,要是繼續排着說不準得在這裡待半天,他雖然有空閑,但也不願意在日頭底下排這麼長時間。

“算了,你在這裡排着吧,我去找錢莊換了。”唐伯鶴又瞅了幾眼,見隊伍前進的速度緩慢,越發肯定自己剛才的猜測,雖然他也覺得官府更加值得信任,但也不願繼續排下去了。

“這,”張石泉猶豫起來。他不信寺廟、道觀開的錢莊,但自己在這裡排着太耽誤買賣了。

“行了,”唐伯鶴也看出了他的猶豫,又勸道:“就算寺廟、道觀要騙人,也不會在一開始就騙。”

“好,我也去錢莊兌換。”聽到這句話,張石泉下定決心和他一起去找一家錢莊兌換。

二人隨即一起離開這裡,向最近的錢莊走去。

“前邊,一過拐角就有一家正通錢莊,不過不是寺廟、道觀開的,應該不能兌換金幣。拐過去再走一個街口,就是能兌換金幣的合生錢莊,棲霞寺開的。”一邊走着,唐伯鶴一邊介紹道。

“唐老爺,您這還挺熟的。”張石泉笑道。

“我家做這種買賣的,經常要和錢莊打交道。所以熟悉。”唐伯鶴笑道。

‘恐怕是您家這樣買賣做的大的人家才需要與錢莊打交道吧。’張石泉聞言沒有說話,但在心裡這樣想着。唐伯鶴家因為進貨量大,已經不從農戶手裡直接買了,都是從‘市牙’手裡買,即使寶鈔也顯得有些不太方便,都是使用某一家錢莊發行的銀票交易。這個時候的銀票還算不上貨幣,相當於後世的大額支票,因此只有買賣做得很大的才用得着,一般商人是用不着的。

張石泉這樣想着,轉過拐角,正要繼續趕往合生錢莊,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正通錢莊門前也堆了不少人,頓時有些驚訝的說道:“唐老爺,您看,正通錢莊門前也有這麼多人,難道這家錢莊也允許用寶鈔兌換金幣了?”

“不應該啊,若是也允許兌換金幣,前兩日的告示上面應該寫着才對。”唐伯鶴疑惑地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向正通錢莊走去。

“這位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正通錢莊能用寶鈔兌換金幣了?”唐伯鶴對圍在附近的一人問道。

“哪裡是能用寶鈔兌換金幣了?”這人說道:“是衙門來人了,說要查驗他們家有沒有開設錢莊的資質。”

“這‘資質’一詞何意啊?”唐伯鶴不解。

“我也不知,適才從來查驗的警察嘴中說出來的。聽警察說話的意思,大約就是窩本吧。”那人道。

“窩本?”唐伯鶴驚訝的叫出了聲。窩本是朱元璋發明的一種東西,大約相當於後世的特許經營權,凡是實行窩本制的行當都不允許沒有窩本的人經營,違者最高可處本人死罪,全家流放。實行窩本制最著名的行業就是鹽業,無數有窩本的鹽商發了大財。

‘莫非以後朝廷對錢莊、當鋪行當也要實行窩本制?’他暗自猜測道。

正想着,幾個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從裡面走出來,其中那個穿着類似於文職武官官服的九品所正,對正低聲哀求着跟出來的錢莊東家說道:“按照朝廷新定的章程,資質不夠的商戶不許經營錢莊、當鋪行當。你們家資質不夠,以後不能再經營錢莊、當鋪行當了。好在我看了你們家的賬目,又看了看倉庫,手頭的錢財足以沖抵欠債,限你三日之內清賬,將店面盤出去或用來做其他買賣。三日後我們要再來查驗,若是還敢繼續經營就不要怪我們沒提醒了。”

“大人,您行行好,我家從二十年以前就經營當鋪,後來改做錢莊。只會經營這個買賣不會別的,要是關了張我家今後吃什麼?還請您行行好。”一邊說著,錢莊的東家左手好像是要拉住所正一般伸過來,但故意讓所正的手指碰了碰手心,是幾張寶鈔。

誰知那所正臉上一閃而過喜色,但卻轉瞬變成嚴厲的神色,使勁抓住東家的左手掰過來,同時大聲喊道:“你竟然膽敢賄賂警察?豈不知我們乃是當今聖上繼位後親自設立的衙門?也一向得陛下與諸位朝廷重臣讚許,豈會接受你的賄賂!”

“來人,將這個錢莊的東家抓回派出所,枷號一個時辰!”所正又從他手裡將錢拿出來,繼續說道:“這是罰銀!”

東家沒料想行賄不僅沒起到作用,自己反而又要被枷號一個時辰。大驚之下他不敢再做什麼,只是哀求;他的家人也趕忙衝出來向所正哀求。

“罷了,既然你們家就這一個男丁,若是拉去枷號確實不太方便。按照朝廷最新的章程,不到抓緊監獄的小過錯能夠用罰銀沖抵,你這枷號一個時辰的過錯要罰銀兩貫錢。”所正道。

東家頗為肉疼,剛才就被沒收了幾十貫寶鈔,現在又要繳納兩貫錢的罰款。但不交也不成,只能忍着肉疼讓老婆從店裡取出兩貫錢來給所正。

所正接過錢,掂量了兩下,鬆開了抓着東家的手,又道:“記得三日後,也就是六月初四我們還來查驗,到時候絕不能再經營了。”隨即帶着兩三個小警察走了。

周圍的人都被剛才這一幕驚住了。警察做的對還是不對?“我覺得警察做得對,行賄受賄,受賄的官員當然有罪,但行賄之人也有罪,拉去枷號也很對。”“可最後不還是罰錢了事?”“那是因為朝廷有章程可以用罰銀沖抵。”“但……”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但在這議論聲中,在人群的邊緣響起了一聲輕笑,旋即又道:“這個所正,真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