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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允輕聲說了一句,沒有多說什麼,但臉上的神情變幻了一番。

見到父親的神情,敏兒一怔。她並未聽見宦官同父親說的話,但她感覺父親的神情一瞬間變得不同了,略有一絲驚訝,但更多的,似乎是興奮之情。這種神情她並不陌生,每當父親謀劃得逞的時候,就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據她的侍女說,她在類似的情形也會露出一樣的神情,四姑昀芷還曾笑道:“不愧是三哥的嫡親女兒,那個神情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爹,又發生了何事?”文圻倒是並未注意到父親的神情有些奇怪,只是隨口問道。

“是朝鮮國君朱芳遠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已經抵達了上海市舶司。”允回過神來,說道。

“朝鮮國君竟然真的派出使者了?”文垣馬上說道,而且語帶驚訝之色。他並不完全相信父親剛才的話。朱生病或許不是朱芳遠設計的,那個偷偷來到京城的所謂朱親信說的或許也都是假話,這件事或許可能從頭到尾都是子虛烏有。但是這個朝鮮使者的到來將他的想法擊毀了大半。現在才是二月底,恭賀新年的使者才離開京城一個多月,即使朝鮮被允許一年兩貢,也從不會現在就再次進貢,擺明了是有事情要向大明請求。他心中只能盼望着使者的請求不是改立世子。

“朝鮮的朱芳遠要改立世子了?”文圻卻說道:“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新年才過去兩個月!朱傳出生病的消息,也才不到一年。”

“或許是朱芳遠等不及了吧。”文垠說道,神情十分冷靜。

“文圻,文垠,你們可不能直呼朝鮮國君的名諱。朝鮮國君等同親王,地位與你們以後的地位等同;為父又把他當做平輩,你們等於是他的晚輩,對他還是尊敬些。尤其是你文圻,你適才已經直呼過一次朝鮮國君的名諱了,當時為父沒有計較,可以後一定要注意。”允卻首先訓斥了他們二人幾句。

文圻和文垠馬上低頭認錯。允說的道理很正確,他們可不敢違背。見到兩個兒子低頭認錯,允點點頭,才繼續說道:“朝鮮派出使者未必一定是請求廢立世子。你們也切不可先入為主,不然等朝鮮使者說出請求時或許會鬧笑話。”

“是,父親。”文圻又馬上答應道。可文垠想了想,忽然說道:“父親的意思是,我們還能見到朝鮮使者?”

“父親?”聽到這話,文垣、文圻都驚訝的抬起頭來,看向允。

“你當然見不到朝鮮使者。”允卻笑道:“為父適才那句話不是對你與文圻說的。”他轉過頭來看向文垣。“文垣,你今年已經十七歲,當年父親才十五歲已經出來做事了。你也應當開始歷練了。”

“是,父親。”文垣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起身答應道。

“那兒子呢,父親?”文圻卻說道。

“你,繼續在學校里學習吧。”允對他笑着說道。

文圻略有些失望,但沒說什麼。二哥是皇太子,身份與眾不同,父親對待他與對待自己不同也十分正常。大哥在前往孟加拉前不也是一直在學堂上學?

“不過文圻,你也已經上了十年學,從小學堂至大學堂,該學的都已經學到了,剩下的倒也不必再學。為父的意思是,讓你去講武堂讀二年書,將來統兵更有把握。”允卻又說道。

“是,父親。”文圻剛才的失望消失無蹤,高興的答應道。

“文垠,你年紀還小些,今年才十四歲,等你十七歲,父親也會對你有所安排。”允又對自己的五兒子說道。

“是,父親。”文垠也躬身答應道。

敏兒知趣的一直沒有說話。她若是出言,父親一定會提到讓她成婚,但她對成婚毫無想法,還是萬言不如一默的好。允撇了她一眼,但今晚沒有勸她的興趣,而且允因後世的影響,對大女兒十九歲還不成婚也不是十分在意,又同兒女們說了一會兒話,回答了他們幾個問題,時候已經不早,敏兒起身帶着三個弟弟退下回去休息。

“夫君,確實應當讓垣兒出來做事了。他喜好讀書,甚至有些像是書獃子,妾也有些不大樂意。讓他出來做事,知曉書本上的內容雖然都是大道理,但做事沒那麼容易,就會逐漸明白更多的事情,對他以後治理國家十分有好處。”熙瑤說道。

熙瑤這話若是放在一般情形下可不該說,允今年才三十多歲,現在就讓太子出來做事,任何一個年富力強的皇帝都不會高興的;但這段時間,熙瑤說這話卻十分頻繁,而允也沒有表示反感。

‘當時真的不應該動這樣的心思,更不應該同熙瑤說。不,既然動了心思,就應當對人說出來,不然憋在心中早晚有一日會壞事。當初就不應當動這樣的心思。’允想着。一邊想着這句話,他又想起了當時同熙瑤說出這件事的情形。

……

……

“夫君。”見到允回來,熙瑤忙放下手頭的事情,彎腰行禮道。

“都已經午時了,還沒將宮裡的事情吩咐完?”允問了一句。

“才過去元宵節,還有些事情尚未處置完畢,都是些瑣碎小事,所以一直到現在尚未處理完畢。”熙瑤解釋了幾句,讓面前的管事都先退下,等下午再來回稟,又吩咐宮女道:“快將茶點端來。”

“這不必忙。”允說了一句,四處張望了一番,又對她說道:“敏兒他們呢,都在做什麼?”

“敏兒去找思齊說話了,文垣和文垠在屋裡讀書,文圻出了宮,說是去集市上轉一轉,但天知道他會去哪兒。幾個小的都聚在一起玩耍。”熙瑤回答。

“幸好。”允輕聲說了一句,待宮女將茶點拿來後對屋內所有的宮女、宦官吩咐道:“你們都退下,不論發生任何事情,沒有朕的命令不得進入這間屋子。”

“是,官家。”所有下人答應一聲,轉身離開這間屋子。最後走的人將門窗都關上了。

“夫君,有何要緊的事情與妾說?”熙瑤問道。這太奇怪了,到底有什麼機密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聽到?熙瑤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允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又檢查了一遍門窗,這才又走回羅漢床旁,同熙瑤說道:“瑤兒,你覺得文垠怎麼樣?”

“垠兒當然很好。垠兒雖然才十四歲,但做事認真,而且沉着冷靜,又十分有條理,學堂里的先生都誇讚他呢。更要緊的是,垠兒雖然也喜好讀書,但卻不是死讀書的人,按照夫君的話說,他是讀書讀進去又讀出來的人,在他這個年紀十分不易。垠兒將來一定能做一個好國君,被他統領的百姓日子一定過得十分不錯。”熙瑤讚不絕口的稱讚自己的次子。不過她的稱讚也不是無腦吹捧,文垠確實十分優秀。

“是啊,文垠確實這般優異,見過他的朝中大臣也多有稱讚。你覺得,他與文垣比,如何?”允慢慢地繼續說道。

“文垣他,夫君,你這話的意思是?”熙瑤正要順嘴點評自己的長子幾句,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蘊含的意思,雙眼直直的盯着丈夫,聲音有些尖銳的問道。

“瑤兒,正如你猜測的。”允站起來說道:“文垠不僅做事沉着冷靜有條理,讀書讀進去又能讀出來,最要緊的是他才思敏捷。之前不論在學堂內打架時他的做法,還是有一次議論諸葛武侯的得失,他都能想出最好的法子,或者說,最適合一國之君的法子。作為一國之君,最要緊的是什麼?不是做事的本事,而是知人善任,同時在群臣爭論不已時能做出決斷。文垠十分符合這一點。”

“反觀文垣,雖然做事也十分認真,但總有些呆板,所做不能說是錯的,但並不是最適合的法子。而且他做事容易猶豫不定,當覺得幾種意見都有道理時難以決斷。須知三軍危害,猶豫最大,哪怕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也比不做決定要好。至於用人,他還未做過多少事情,尚瞧不出來,可那次學堂內打架他選擇的幫手就不大合適。”

“由此來看,文垠比文垣更加適合做儲君,為夫,想着與你商量,由文垠代替文垣做儲君。”允最後說道。

是的,允想要與熙瑤商議的,就是更換太子。他在前年學堂打架事件時就對文垣的處置不滿意,反而覺得文垠的做法最合適;之後他幾次教導自己的這些兒子,文垣每次的意見都不太合自己的口味,反而文垠每次提出的想法他都認為十分正確。慢慢的,他就生出了易儲的心思。

但因為他自己就是憑藉嫡次孫的身份成為皇太孫,平時也一直堅持嫡長子繼承製,最初心裡生出這樣的心思時他自己都覺得十分荒謬,無法接受;但慢慢的,隨着文垠的表現越來越好,文垣的表現仍然不盡如人意,這個心思就好像火苗一般越燒越旺,最終,他決定同妻子說出自己的想法。好在不論文垣還是文垠都是熙瑤的親兒子,熙瑤應當不會偏向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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