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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道周急了,說道:“江南各地地方官的事情,我也瞭然,那不是為了防備亂賊南下嗎,江南久不經戰陣,軍武廢弛,若無強兵,怎麼能抵抗蠻夷呢。”

朱慈頓了頓,說道:“這些天,我開始讀一些,那些長老給我讀的書,兩相對照,頗有心得,說起這個,先生知道侯景嗎。”

黃道周雖然食古不化,在大明朝明明需要對女真人暫時表面和平,假裝議和,議和後先滅掉內部的起義軍,再一點點蠶食掉女真人的部眾。

對待女真人這種剛剛崛起,沒多少**性質的軍事掠奪團伙,一味蠻幹,指望一次性搞定,那付出的就太艱難,事實上,這個軍事掠奪團伙,在沒有入關之前,就已經是毛病一堆,內部矛盾加劇,迷戀煙草這種東西。

也就是說,原本一無所有,可以玩命拚命,如果後期,對待女真人,不要那麼急功近利,後方的各種御史言官正如後世的大v,反正不用負責,就開始胡亂噴水,最終將大明朝活生生噴死。

夫弱者與強者戰,弱者利於乘捷,而強者利於角力,富者與貧者訟,貧者樂於速結,而富者樂於持久,大明雖然內部**,軍隊多而戰意不足,但以龐大國力,只要肯不要臉,本身是可以活生生耗死女真人的啊。

黃道周在大節上沒什麼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技能點全都點在了咬文嚼字,後世女真人南下,他並無軍略能力,回到了家鄉,找到了老鄉、同學、學生,招來了一千多人,大部分人都是百姓。

他的軍隊沒有經驗,從未上過戰場,甚至沒有武器,他們擁有的最大殺傷力武器,叫做鋤頭、扁擔。所以這支軍隊在歷史上的名字,叫做“扁擔軍”。

黃道周的妻子隨同出征,她召集了許多婦女,一同前往作戰,這支部隊連扁擔都沒有,史稱“夫人軍”。

只要稍微讀過幾本書,就知道這樣的軍隊是不可能有任何勝算的。

事實上,戰鬥的時間很短。

黃道周在事後拒絕了招降,最後被殺,死後衣中留有血書,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

這是個好人,這是個笨蛋。

當然了,由於長老們計算許久之後,認為武力統一中國的成本費效比太傻了,因此長老們的直屬部隊,連黃河都懶得過,一直都是在緩慢接觸而已。

所以黃道周也逐漸發現,不需要他再召集什麼扁擔軍了,他的命運自然也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黃道周對於侯景這樣的人,自然是非常了解,叫道:“絕世逆賊,誰人不知呢。”

朱慈苦笑一下,說道:“我原本也只是知道他反逆身死的事情,不過,和一位長老偶爾聊天,他卻將此人比喻為陳勝吳廣一般的人物,還說,這是人民戰爭。”

黃道周輕蔑道:“還不是亂綱常,無禮制的燒殺劫掠。”

朱慈說道:“侯景一個北人,在江南毫無根基,可以說是無根無萍,可以渡江時候,以八百人為數,到了滅亡大梁的時候,就有了十萬之眾,到了後來,更是人頭涌涌,無人不投效,這就是民心啊。”

黃道周說道:“不過是扇搖暴民,以亂天下而已。”

兩人說的這段歷史在此時大大有名,侯景本來是北朝的將領,內鬥失敗,投奔南梁,如果你給點補給,結以恩義,把人用下來倒也不難,但是南梁不愧是四百八十寺,樓台煙雨中的時代,堪稱歷史上最爛王朝的時代,居然打算把人抓起來,送回北朝,以此作為交好北方的投名狀。

這已經不是說是愚蠢了,簡直就是愚蠢!把人送回去,以後誰還會暗中投靠你?

侯景可不是一般人,絕對是中國歷史上數得上的才幹之人,他很快發現,南梁實際上就是個紙老虎,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反旗一展,十萬大軍一朝滅之,幾乎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奇蹟了。

侯景還和蕭衍有過這樣一番對話,

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景曰:“千人。”

“圍台城幾人?”曰:“十萬。”

“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

上俯首不言。

大義就是這樣:皇帝問,你過長江的時候有多少小弟啊,侯景說,小弟不到一千人,

皇帝再問:你圍住台城的時候呢,侯景說,小弟十萬。

現在多少人呢,侯景回答道:地盤上都是了。

對於如何成功的原因,侯景看的很明白:今日國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僕從數千,不耕不織,錦衣玉食,不奪百姓,從何得之!

當然了,後世的年輕人,之所以對侯景頗為熟悉,顯然是他自封的將軍名號太過威武:宇宙大將軍。{史實}

古代自然就已經有了宇宙的概念,不過宇宙大將軍的封號,就有些讓人炫目,這也是後世的人將其認為是穿越眾的一個例證了。

不是穿越者,誰能給自己起這麼中二的名號啊。

當然了,以後世儒家之人看待,侯景自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以長老們接受的造反有理,陳勝吳廣有理的教育下,侯景絕對是一個英雄人物了。

朱慈說道:“是先有南梁國皇帝無道,民不聊生,才有了僅有八百人的侯景可以滅亡大梁,這本就是有所先後。”

“荒唐啊,太子究竟讀的是什麼書,怎麼會這麼想。”

朱慈說道:“書不太多,只是我可以出外走動,看得多了而已。”

黃道周說道:“我聽聞這帝都之內,雖樂戶歌女,也可走動於外,甚至交通權貴,難道太子是被他們迷惑的嗎。”

朱慈想了想,說道:“我之前,聽一位長老說起,他們家鄉的故事,說一位法官,審問一個偷麵包的老人,老人說自己家中沒有收入來源,只有偷麵包,才能養活自己失去父母的孫兒,法官卻是判處當場旁觀的人,每人出五十元罰金,以處罰他們生活在一個要老祖母去偷麵包來餵養孫子的城市。”

黃道周也聽着心有戚戚,他來自南方,尤其是南京之地,自從天下大亂後,各地流民事實上也越來越多,而各處富戶指望他們做善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反而是趁機買小女孩,買家奴,才是正好的做法。

朱慈說道:“我自小讀書,總有人說要仁義,但究竟何為仁義,卻也是無人可說的清楚,是否仁義,總不能都是朝臣說了算吧,不過,如若自己所在的城內,有人要偷東西才能養活孩子,那主政者,確實是要羞愧的吧。”

黃道周急道:“那都是前些年天災……”他說完天災兩個字,馬上就止住了自己的話語。

朱慈笑道:“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