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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強將那拜帖拿在手裡,卻是不斷顫抖,此時天氣雖熱,渾身卻是發寒。

文根英好奇心下,微微抬頭,看過去,上面的字很好看,幾乎和文根英自己的字一樣纖細娟秀,讓她第一時間就認出這是同為女人而寫。

這是女人的直覺。

不過,哥哥的表現也太奇怪了,好似是遇見了極其難解的問題。

難道寫信的女人,和哥哥有什麼關係不成?那可是要好好告訴下嫂子了。

文根英與嫂子倒是關係不錯的。

不過,女孩子家也不好太過放肆,剛想仔細一番,哥哥卻是將拜帖拿在手裡,回過頭看看她,似乎有些埋怨,不過,轉頭說道:“速速回府。”

文家準備了數頂轎子,也不等收拾的僕人,文強等着幾個弟妹上轎子後,就宣布趕緊趕路,並且不斷催促那些轎夫,拚命趕路,幾乎有一路小跑的速度,連文根英等人的轎子都拋在身後。

雖然也有疑慮,不過文根英哪有權力去吩咐轎夫,那都是身邊保姆老媽子左右扶持着,慢慢回到文府。

一路暢行無阻,回到內宅,卻聽內宅外宅都是一副雞飛狗跳的模樣,似乎人人風聲鶴唳,內宅本身都是女人,回到書房後,文根英卻是看了看丫鬟,示意讓其打聽一下。

作為女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日常生活,偶爾可以去太湖觀景,那也是身邊無數老媽子做肉盾,等閑是看不見她的。

“老爺在讓人收拾細軟財物,搬去田裡的莊子。”

“什麼,這好好的。”

文根英皺了皺眉,覺得怪異,但平日里家裡的事情,哪有他可以做主的份兒?

沒過一會,卻是她母親跑了過來,“英兒,你趕緊收拾收拾,等到明日起早,打頭先出城避一避,如果順當,就在莊子里多住些時日。”

“娘,這是為何啊。”

作為庶出,文根英的母親年紀不大,三十齣頭,身上的衣服也以簡樸為主。

後世的時候,人們哪裡曉得這些大戶人家是如何森嚴到可怕?也許孔府後人還能吹噓一下他們家族如何如何在曲阜那裡教化那些教化了幾千年依然無知的萬民,但有一件事卻是被發現,就是孔府家宅里,那些內宅里的女人要喝水,卻是只能在固定時間,去接取人家從牆洞里倒進來的水……

文家當然還不至於如此的下三濫,事實上,孔家做事一向缺乏人性和底線,因為他家本身就是曲阜一霸,做事肆無忌憚,也就是到了近代,信息開始更高範圍內傳遞,末代衍聖公的母親居然是剛生下兒子就被毒死的,才為人所知。

文家要好得多,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首先他們有些競爭壓力,族內如果缺乏有能力的人,很可能一代之內就會傾家蕩產,因此反而努力的多,而身處吳縣這種縉紳多的地方,也不好做的太過分,被人查知到醜事。

當然了,其背後的邏輯和思維是相差彷彿的,都是以禁錮限制別人,以聖人的標準要求別人,以流氓的標準衡量自己。

文根英自然對父兄要求自己去做什麼沒有異議,不過,好奇詢問一下還是可以的。

“有禍事啊,反正老爺怕了,讓人收拾細軟,趕緊全家去避禍,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啊。”根英的母親卻是哭喪着臉,按照老爺所說,不能全家都跑,不然人家還不追殺千里?

兒女們可以走,夫人以“視察”莊子情況的幌子可以走,長子打着苦讀科舉的幌子可以走,但這文府,卻是必須留下點人。

急切之下,自然是翻江倒海,不能自述,還有女人也哭了起來,雞飛狗跳的。

文根英自然也無法爭辯什麼,可是身邊的東西雖然不多,但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女子頃刻之間也是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帶什麼走,而她娘也是將一些收拾細軟帶過來,以示託孤之意。

居然悲觀到這種地步了嗎。

想到這裡,文根英卻是大着膽子,出了自己的小院兒而去。

文家此時一副國民黨兵敗後指揮部人仰馬翻燒毀資料的景象,書房裡,幾個男子長袍打扮,似乎個個都精神恍惚,不樂的很。

文根英進了書房,見其父的模樣,嘆道:“父親,究竟是什麼事,讓我去鄉下作甚。”

文韜看了看,卻是沒有隻喝女兒擅自出門的錯誤,而是帶着悲泣一般,說道:“乖女,想不到你還知道來看看為父,可惜見不到你出閣的日子了,等風頭過去,就讓你哥哥給你尋一門親事,趕快出嫁過日子去吧。”

文根英驚訝道:“父親何必如此,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文韜嘆息一聲,似乎不想和文根英就此事多說什麼。

她卻眼尖,看到桌上的那名帖,心中知道必然是因為此物,看着其他幾人並不阻攔,就拿起讀了起來。

這正是剛剛文強收到的名帖,字跡娟秀,不過筆墨和紙張卻並不考究,很像是隨便從什麼地方買的,“帝都李某,聽聞文家家藏唐寅字畫為多,特來拜訪,明日清晨前來攪擾,因公務繁忙,時間緊急,若有不便之處,請回信拙政園即是。”

文根英皺了皺眉,說道:“這不就是有人前來拜訪嗎,好像往日,仰慕家祖名聲,前來打秋風的也不少,爹爹為何煩惱呢。”

文韜非常煩惱,忽然指了指那名帖,說道:“你且看看那來人所寫何地而來,現居何處。”

文根英慢慢說道:“難道……”

文韜很是痛苦,說道:“想不到我文家在吳縣百年,到了今日卻是要就此消亡。”

文根英激動道:“現在吳縣不還是我大明的天下嗎……”

文韜哭喪着臉,又氣氛說道:“可恨那什麼縣令巡檢,平日里收了孝敬,都是一副保境安民的姿態,到了真事兒上,個個退縮,真是讓人齒冷啊。”

文根英卻是疑惑道:“這可名帖雖然上門來,有些唐突,但是也算有禮數,況且說的自己貿然登門,事出有因,也不是非要有什麼歹意吧。”

“你以為呢,前幾日聽說了,還以為這種人專門與官府為難,但仔細一打聽,剛到南國來,就殺人立威,想不到今日卻尋到我家門上了。”

“可是人家說,是想看看祖先留下的字畫,這並非是……”

“你以為呢,這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文韜悠悠道:“那大漢高祖皇帝,就喜歡假借巡視各地的幌子,趁機拿下藩王,而本朝太祖時候,都說太祖皇帝看沈萬三家財垂涎,於是故意到此人之家吃飯,故意點了要吃肘子,而看着沈萬三動刀切肘子就要將他治罪,雖然是牽強附會,但也不是空穴來風啊。”

文根英卻覺得不對,寫信的人的字,她似乎感覺很親切,都是和她差不多娟秀的楷書,而且寫字的時候非常平穩,如果真是打什麼主意,不該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