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吃飯途中，葉曉麗瞧着父母，放下筷子。

“爸媽，你們這麼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回來啊？”

“你住哪裡不是好吃懶做的，你爹爹婆婆嫌棄你也正常，我可告訴你啊，你都已經嫁出去了，別再把這裡當成你自己家，想回就回。”

“你媽說得沒錯，我們是心疼你剛剛掉了孩子，容你住幾天，明兒趕緊收拾東西，回你自己家去。免得再住下去，外頭的人要說閑話的。”

葉曉麗握緊了筷子，不再言語，反正不管說什麼，他們都自顧着自己。

她再看桌上清一色少油多鹽的素菜，還有一道吃了好幾天的白蘿卜條，頓時沒了食慾，起身回房間。

她回家到現在還沒有去打開行李，這會兒猶豫了再猶豫，鼓起勇氣翻出那一條裙子。

“它該不會是王城前妻的吧？”

上面還有血和頭髮。

葉曉麗心臟怦怦跳，總覺得這裡面有事，但她是萬萬不敢去問王城，思來想去，想到了寧建宇。

“算了，就算我求他，他也不會幫我的。”

葉曉麗嘆氣搖頭，把裙子塞回洗漱袋裡面，尋思：這東西要是被王城發現，他會怎麼樣啊？

事實上，她不敢去做這個實驗，老老實實藏在一個確保不會讓父母看見找到的地方。

三天之後，王城來接葉曉麗回太陽鳥小區。

車，停穩了，王城幫忙打開副駕駛車門，葉曉麗拎着包走出來。

“老公，你先上去吧，我想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跟你一起吧。”

葉曉麗拉住王城的手。

“不用，你開車也累了，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目送王城走進樓道，看不見身影之後，方才扭身。

她走在路上，心不在身上，不知不覺竟然停在漁人碼頭餐館附近，看見寧彩霞穿着紅色圍裙，站在垃圾桶旁邊，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洗拖把。

“你什麼時候有空？”

寧彩霞突然看見葉曉麗，驚得往後退了幾步。

“看見我用不着害怕，我有話要和你說，你什麼時候有空？”

寧彩霞不吭聲，抓住拖把掉頭往店裡走去，她以為只要自己不見面，她就不會出現。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

寧彩霞下班了，手裡提着一隻布袋，一面抬手抹掉額頭上的汗，一面朝著家的方向走，很快，她發現葉曉麗坐在超市對面的長凳上。

“你終於下班了。”

葉曉麗怕寧彩霞跑掉，不動聲色靠近，然後抓住她的手，小聲說：“我真有事要找你，找個地方聊聊吧。”

寧彩霞從葉曉麗說話的口吻，以及那一副神色，她知道自己躲得了一時，但躲不過一世。

隨後，兩人停在一棟已經關店的快餐店門口

。

“你到底要說什麼？”寧彩霞算手抓緊了布袋問。

“我覺得你們家知道很多關於我丈夫的事情，我想聽聽，不管是什麼，我都想聽聽。”

“聽什麼？我沒懂你這話的意思。”

葉曉麗眼睛左右快速掃看了眼，靠近寧彩霞，“你聽說我丈夫殺人的話沒有？我很害怕，想了解一下。”

寧彩霞打了個驚，深呼吸，慢吐氣，閉上眼睛點頭。

“你都聽到了什麼？之前我一直在家療養，不知道外面的人說了什麼，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

寧彩霞覺得這裡不適合說這些話，咬咬牙，斗敢邀請葉曉麗去自己的家。

客廳內，兩人女人對面對坐着。

“有人說那個畜生虐待王順才兒子，殺了自己老丈人，宋強你認得吧？”

葉曉麗點點頭，“好像是王城前妻的爸爸。”

“就是他，”寧彩霞握緊拳頭放在茶几上。

“不是我嚇唬你啊，你最好離那個畜生遠一點，他看上去是個正經人，背地人是什麼樣，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到現在還記得王城如何對自己拳打腳踢，心狠手辣的程度，完全勝過了電視劇裡面的大反派。

葉曉麗每聽一句，心尖兒一顫一顫的。

“我害得你流產，還差點要了你的命，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要說原因，葉曉麗也不清楚，唯有一點很明白：她不想生下王城的孩子。

“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恨王城，說實話，聽你剛剛的話，還有我自己的某種直覺，我害怕王城。

寧彩霞，我今天來找你問的這些話，你可千萬不能夠告訴任何人。”

“當然了，我也不傻，那種人，我惹不起，躲還是躲得起的。”

寧彩霞愧對葉曉麗，抬起頭，看她的眼神從顫慄變成了少許平靜。

“就算你不怪我，我還得跟你賠罪，那個王八蛋該死，你和孩子是無辜的，我幹得也不是人乾的事，我……”

說話間，她想起了自己過世的兒子，匍匐在地上，掩面痛哭。

“你別哭了，哭壞了眼睛對你也沒有好處。”

兩人多說了幾句，葉曉麗瞧着時間也不早了，她速速離開回家。

天亮。

小賣部內響着收音機內傳出來的《霸王別姬》

寧在福單手撐着下巴，瞧着孫女還在發獃，笑呵呵說：

“一一啊，你在家都快呆發霉咯，去找付尤那孩子說會兒話，把心結解開啊。”

寧加一剛要張嘴說什麼，瞧着爺爺已經起身出門，她趴在收銀台上接連嘆氣，心道：我還是去找他吧。

——咚咚咚

隨後，寧加一還另外摁了好幾次門鈴。

門打開那一瞬間，她正要打招呼，看見對面是林深深，眼神愣住。

“加一，你找付尤吧？他現在特別忙，怕是沒有時間跟你說話，要不，你待會兒再來行嗎？”

“他在幹什麼啊？”

林深深刻意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門口，小聲說：“付尤正在創作，需要安靜，我會告訴他你來過。”

寧加一心裡挺不爽的，遲遲也沒有見付尤出來，林深深還一副“你快走吧”的樣子盯着自己，弄得自己很礙事似得。

“行吧，這餃子是我奶奶包的，你拿進去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加一。”

寧加一面無表情，心裡波瀾起伏，餃子也不是給她林深深的，她謝什麼謝啊！

就在寧加一轉身邁出腳的那一刻，付尤探出頭，丟出一句：“誰啊！”

“我啊！”

寧加一瞬間轉過身，推開林深深走進去。

“是你啊。”

付尤故意擺出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重新做回到位置上，繼續畫素描頭像。

“付尤……”

“打住，你鞋子沒有換，出去。”

“我……”

這時候林深深又走進來，穿得就是專屬於寧加一那雙卡通人字拖，無辜狀看向付尤，“加一難得來一趟，我去幫她拿拖鞋。”

“人家林深深是客人，你還坐着，自己去換鞋。”

寧加一雙手交叉，哼了幾聲，“她穿得就是我的鞋。”

“再換一雙不就得了。”付尤說話的時候，小眼神在觀察寧加一的臉。

“不要，你也知道，我不愛穿別人穿過的鞋。”

付尤冷哼哼幾聲，餘光見林深深拿着自己外婆的拖鞋走進來，他想看看寧加一會是什麼反應。

“加一，我找了半天，只發現這雙女式拖鞋，你趕緊換上吧，免得付尤畫完畫之後還得拖地，多麻煩啊，你說是不是？”

對方的聲音太過於爹氣，使得寧加一渾身不適，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她故意抬起自己的腳，伸到付尤腿上，“你看看，我腳底板有沾了不幹凈的東西嗎？”

“趕緊把你的腳拿開，別妨礙我畫畫。”

林深深腳趾頭抓地，眼紅心酸，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避免被寧加一發現什麼。

“你把拖鞋放回去吧，我不換。”

“加一，這裡好歹也是別人的家，你換上拖鞋是對主人的尊重，你……”

付尤脫下自己的鞋，擺在寧加一腳邊，“你要是連我的都嫌棄，光着腳吧。”

換做之前，寧加一換不換鞋自己做主，怎麼林深深摻和進來，自己就非得換了。

“行，我光腳。”

付尤已經猜到結果，收回餘光。

“深深，你坐回剛剛那個位置，還是擺一樣的動作，還有一分部還沒有畫完。”

林深深羞答答點頭，紅着臉坐到畫板對面的四角矮凳子上，側

着身子，雙手合十放在腿上，穿裙子的緣故，裙擺自然垂落的褶皺，線條流暢，美感十足。

寧加一一面盯着畫中的林深深，一面瞧着認真凝視模特的付尤，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有點坐不住，屁股不斷在挪動位置，胳膊肘無意中碰到了付尤，兩人對視了幾秒。

“幹嘛啊！”

“沒，沒怎麼，你畫你的。”寧加一有點悶悶不樂，“你們吃午飯了嗎？”

“沒。”

“那我出去把那些餃子給煮了。”

寧加一站起來，光着腳丫走出去。

小小的廚房很乾凈，寧加一擇了些上海青，開火煮餃子，往鍋裡面打了兩枚雞蛋，等餃子差不多熟了，把菜葉子丟進去。

香氣很快溢滿了廚房。

寧加一洗凈了小蔥，切成段，撒在兩碗餃子裡面，正抬頭準備喊付尤他們出來吃飯，不料，地板上沾了水，她腳滑，整個人摔下去，屁股先着地。

幸好當時沒有端着熱透透的餃子。

隨之一聲“啊嗷——”

付尤聞聲後，忙丟下手裡的3B鉛筆，跟一隻放出去的箭似得，衝進廚房，幾乎想都沒有想什麼，抱起寧加一去客廳。

他緊張兮兮的盯着寧加一的身子，手忙腳亂。

“你怎麼摔跤了呢，摔到哪兒了？快告訴我你哪兒痛！”

“……”寧加一抱着枕頭咬唇不說話。

“你倒是說話啊！！”

付尤急得臉憋得跟猴子屁股似得，蹲在寧加一身邊咆哮式關心，恨不得伸出去去摸摸。

站在一旁的林深深，眼睛瞪成了銅鈴，望着絲毫不顧及自己存在，眉目傳情的二人，雙手逐漸用力攪在一起，手掌心內一片潮濕。

她，呼吸變得不順，等了又等，還是不見他們避開對方的眼睛，差點心肌梗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