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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江南總督,奉皇帝旨意鎮守南京,全權負責應對江西反賊,洪承疇深感肩上擔子之重,故做起事來非常謹慎,根本不敢肆意亂來。

殺戮固然可以震懾人心,但卻會出現很大隱患。不到萬不得已,洪承疇不願用此下策。

因為身為文官的他清楚,史筆如刀,若是他真的敢做出大肆屠戮之事,恐怕會在歷史上落得個遺臭萬年的名聲,這是洪承疇所不願的。

然而很多時候,事情發展往往由不得人選擇。下午時,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突然來到了總督府。

“洪大人,不知您看沒看過這張報紙?”常五把一份報紙放在洪承疇眼前。

洪承疇接過看時,卻是一份《東林報》,是東林黨的喉舌報紙。自從《皇家百姓報》風靡北京以後,各地也紛紛效仿開辦報紙,南京城內的報社便有四五家之多,而其中以《東林報》最為權威,得到了南京士子認同,發售量也是最大。《東林報》刊載文章以經學為主,錢謙益等東林大佬,張溥等復社士子經常在報紙上刊登文章,除經學文章以外,還有詩詞歌賦,甚至風花雪月故事,內容駁雜,各個層次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看的內容,故在南京城影響力極大,甚至已經滲透到百姓們之中。

“大人請看,”常五指着報紙首頁一片文章道,“這個筆名叫做洞庭山人的傢伙,竟然公然寫出這等無君無父文章,實在是該殺!”

“......上下有序,各司其位,此乃天下之道也,公然宣稱人人平等,實乃霍亂綱常此舉!試問若真是人人平等,那麼天子是否與庶民平等?天子之位是否誰都可以坐得?更不用說均田之舉,實乃巧取豪奪,與強盜何異?

......

佞臣環繞,天子失德,綱常不存!當此時,有為之士豈願看到社稷動蕩、天下大亂?當團結起來,共襄義舉,清君側、除奸佞,還大明一個朗朗天空。

......”

默默讀着文章,洪承疇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重重的把報紙扔在地上:“這,這是要公然造反啊!”

“洪總督,像這樣的亂臣賊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應該抓起來,該殺頭的就要殺頭!”常五咬牙切齒道。

從昔日一普通錦衣校尉,到現在的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深感皇恩浩蕩。無論是從錦衣衛的職責,還是對皇帝的忠誠,對這等膽敢辱罵君父的人都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是常五很清楚眼下的嚴峻局勢,數十萬反賊大軍攻城在即,若是因為自己擅自抓人而壞了守城大事,罪過就大了。因為東林報背後是東林黨,是整個南京城的官紳。

所以常五沒敢直接去抓人,而是來總督府和洪承疇商議,這事需要徵得洪承疇這個江南總督的同意。

“抓,全都抓起來,封了東林報社!”洪承疇只是稍微猶豫片刻,便拿定了主意,狠狠說道。

到南京以來,為了抵抗江西反賊,為了大局,洪承疇還和南京官紳們虛與委蛇,不願對他們太狠,害怕把他們推到反賊那邊。然而他的善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些人做的竟然越來越過分,平常詆毀他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在報紙上公然發表這樣的文章,這是赤裸裸的公然辱罵皇帝!別的時候也就罷了,而現在反賊即將兵臨南京城外,大戰將起,發表這樣的文章,簡直是其心可誅!

“我從標營抽調一百士兵給你指揮,再給你一面令牌,可以任意調用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你去把東林報社封了,這什麼洞庭山人以及涉及到的所有人統統抓起來!”洪承疇狠狠道。洪承疇的標營便是朱由檢撥給他的那四千禁衛軍組成。一百人雖然不多,在這南京城中卻是一支非常強大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切障礙!

在反賊大軍即將兵臨城下之際,必須要出狠招了,必須要大開殺戒,不如此無法震懾人心!

“總督大人您晴好吧!”常五大喜,他等的就是洪承疇這句話,對南京城的官紳士子,常五早就看不過眼了。

有了一百禁衛軍士兵,常五沒有再去調動什麼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里都是些差役,連士兵都算不上,平時就負責防災放火清掃街道,這樣的差役根本不頂用,而且不是自己人,用起來也不方便。

身為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手下有的是人,錦衣衛番子沒多少,但錦衣外衛卻人數眾多。自從朱由檢對錦衣衛進行改革之後,凡是驛遞部門都納入錦衣外衛,地方官府無權管轄。而從此以後,驛站系統不用再應付官紳的剋扣役使,而且可以通過長途貨運賺取利潤,故這幾年來,發展的很快。而每年,朱由檢都會抽調人手派往各地,巡查各地錦衣外衛系統,控制的很嚴。而錦衣外衛和錦衣衛也算是一個系統,手中有皇帝聖旨的常五可以調用錦衣外衛力量。

迅速抽調兵力,常五親自帶隊向著三山街東林報社撲去。

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街道上跑過,驚得南京城百姓紛紛躲避。

“封住前後門,所有人等不許出入,盤問裡面所有人身份,凡是報社人等一律扣押,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手指報社大門,常五狠狠道。

“是!”數百兵丁一擁而上,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你們幹什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一個報社管事對着衝進來的兵丁厲聲道。

“你是什麼人?”一個錦衣衛番子問道。

“在下賈政經,萬曆四十四年秀才,添為東林報管事!”這個叫做賈政經的秀才張開雙臂,試圖阻止兵丁們的進入。在他看來,他秀才相公的身份足以震懾住這些丘八。

“區區一個秀才,也敢擋錦衣衛的路!抓起來!”那番子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不屑的道。

“你們有辱斯文,你們知道這報社是誰的產業嗎?“賈政經還要叫囂時,一個禁衛軍士兵看不下去了,用刀鞘重重撞在他肚子上,當時便慘叫着彎下腰去。

“社長,不好了,有兵丁衝進了報社,見人就抓。”後院花廳,報社社長徐緯正在寫詩,突然有僕役沖了進來,驚慌大叫道。

“兵丁?什麼兵丁敢在報社鬧事?”徐緯皺起了眉頭。徐維本身是魏國公府旁支,身上又有着舉人功名,是東林黨的一員,所以才能在這南京城中開這麼一家東林報社,無論是報紙上刊登什麼樣的文章,從來都沒有人敢找麻煩。

魏國公府雖然沒落,但仍然是南京城唯一的公爵,徐家在南京城地位舉足輕重,更不用說徐維背後站着一眾東林大佬,他實在想不出在這南京城中,還有誰敢找自己麻煩。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徐維緩步出了房門,迎面撞上衝進後院的常五等人,忍不住皺眉道。

“沒看到老子身上穿着的飛魚服嗎,老子是錦衣衛!”常五大大咧咧的道。眼前的人穿着舉人服飾,應該就是這報社社長了。

“錦衣衛?”徐維皺起了眉頭。也不怪他眼拙,實在是這些年,錦衣衛在南京城存在感太低。是的,錦衣衛很囂張很跋扈,但也只是在北京城內,在外地存在感並不是太多。除非涉及到謀逆這樣的大案件,等閑是見不到錦衣衛的。“你可是這報社主人?你的事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吧!”常五卻不再磨嘰,揮揮手,兩個番子沖了過去,架起了徐維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