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圍巾下傳出了一個聽起來四五十歲有些氣喘的聲音，蒙恬恬聽了之後很是無奈，又問，“確診了嗎？怎麼不是其他醫院統一安排過來的？”
“沒……沒確診，還沒去檢查呢，但是我的癥狀跟電視里說的一樣，我就是生病了，我從家裡走過來的，離這裡不遠，聽說這裡收輕症的，我估計就是！”
護士長鬍楊也聽到了這話，頓時氣結，“這不是在胡鬧嗎？都沒去做檢查就直接來這兒，就算是沒傳染這樣也要被感染了！”
但是這會兒她們也實在沒別的辦法，蒙恬恬只好詢問，“你是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
“發燒，自己量了體溫，發燒好幾天了，還咳嗽，這差不多就這癥狀了吧？也不知道咋感染的，就來這兒看看。”
“發燒咳嗽也有可能是感冒癥狀，不能盲目就認為自己是感染了，你去醫院統一做個統一檢查，我們這都是直接跟醫院對口收治確診患者的，您現在還沒確診，在這兒首先就挺危險的。”蒙恬恬只好耐心勸導，方艙醫院原則上收的是已經確診的患者，而且從其他醫院統一過來集中管理的。
“為啥讓我回去啊？我覺得我就是感染了，你這讓我回去不是讓我擱家裡等死嗎？那我不能回去，我今天就在這等着，過來的時候還走了好幾里路呢，怕給別人傳染了我一路都把臉包着，現在讓我回去？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大爺明顯不樂意了，本來停在原地的腳步開始往前走。
“不是……您要是沒確診只是普通感冒什麼的，來這兒也危險，這一點您明白吧？”蒙恬恬頓時都急了，但是她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上去攔人。
護士長鬍楊見大爺在往過走了，當機立斷，“您要是實在覺得自己感染了，那我們就在這給您做個檢測，如果是陽性就安排床位，如果是陰性您就趕緊回家，先站那兒別動！”
大爺聽到這話倒是順從的站在了醫院門口，就這一個大爺，在方艙醫院每天負責採集唾液測咽試子和鼻試子的醫護人員都是穿着防護服的，在這做檢測明顯很不方便。
主要還是擔心人本來是健康的，反倒因為來這兒被感染了。
但是大爺看起來特別固執，蒙恬恬她們也只有想辦法了。
護士長鬍楊馬上聯繫了安排她們工作的陶峰醫生，“這醫院門口有個大爺，自己覺得感染了要來住院，人比較倔，就在門口不走，我考慮能不能幫他做個檢測看看情況？”
“他這不是胡鬧！勸過了沒有？”
“勸了，人不走，還自己想進來，我們都穿着防護服呢，沒法保證身上帶沒帶病毒，只能先讓他站門口說給做個檢測。”
“那行，讓等着，我讓做檢測的想辦法。”
現在核酸檢測最快也得兩三個小時才能出結果，看這大爺挺焦躁，揣着手在羽絨服裡面在醫院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的還看一看蒙恬恬和胡楊，好像是生怕她們兩個跑了不管他一樣。
沒幾分鐘的時間，做核酸檢測的一個護士就過來了，看到這個情況也是無奈。
“簡直胡鬧，要是都像這樣過來，那回頭有個感冒發燒的都跑來了，他們又沒穿防護服，回頭好好的人指不定都能傳染了，開了這個先例恐怕後面會一直過來！”
胡楊也同樣擔心這個情況，但是患者就是不走，再過不到半個小時她們就要換班了，起碼換班之前得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才行。
“有沒有什麼辦法快速檢測的？不然人就賴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
“找車送他去其他醫院，做好檢測如果是陽性再過來咱們醫院收治，不然這種真的沒法收，再說我給做核算檢測還要兩三個小時呢，這都是最快速度了，問問他願不願意等，別看現在還算暖和，待會六七點沒太陽了，風吹嗖嗖的冷，問問他等不等？”那護士也是又氣又無奈。
蒙恬恬只好委婉的表達了一下，“先送您去醫院做個檢測，我們這擔心傳染，給您找車，如果檢測了是陽性那就再回來安排床，行嗎？”
大爺連連搖頭又往前走了兩小步，“這都下午了，萬一你們幾個閨女騙我，我過去了那邊也沒床，這邊也不安排，我這回家躺床上再動不了了，不是等着死，我不走，這不是醫院嗎？咋不收病人，你們這是啥醫院啊？”
檢測護士解釋，“我們也有規定，都得統一集中……”
“我不管啥規定啥統一集中的，反正要給我安排床位，我就是感染了，你們不管不收那我今天就走不回去了。”不管好說歹說，反正這大爺是鐵了心就要留在這裡了。
“咱們不是有試劑盒？最快半個小時就能出結果，這邊方艙醫院有嗎？”蒙恬恬突然想到這一點。
“倒是有一批，但是開了這個先例……”
“給他做檢測吧，要是陰性剛好他自己也放心了，不然人就在這我們也沒辦法，現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有點頭疼腦熱的都人心惶惶，讓人現在回去更不實際，做檢測吧！”護士長鬍楊咬了咬牙。“行吧，也實在沒辦法了。”
檢測護士嘆了一口氣，回頭去艙里拿了試劑盒出來，把試劑盒還有自己穿了防護服的全身連續消毒好幾次，這才幫大爺做了檢測。
等到換班護士過來的時候，蒙恬恬她們也恰好等到了檢測的結果，看了結果兩個人都是一陣無奈，還真是陽性。
給大爺做好登記發了患者手冊安排了床位之後，她們兩這才交接換班。
交接的時候看到有醫護人員提着電暖器往艙那邊走，從她們身邊經過的時候，蒙恬恬有些好奇問了句，“這是給患者配的嗎？要是每個床位旁邊放一個，挺佔地方的，不怎麼方便。”
“不是，給咱們醫護人員的，晚上還有一批確診的輕症患者要過來，這門口臨時要搭帳篷讓收治病人的護士獃著，但是晚上太冷了。”
蒙恬恬默然，她們兩個收治白天批次的患者倒是沒有這些問題，但是夜幕降臨之後的武漢溫度很低，醫護人員只穿着防護服在這裡站久了肯定特別冷。
兩人交班之後出了艙，蒙恬恬閉着眼睛給全身消毒，手都不怎麼想抬起來，昨天加上今天這兩天實在是高強度工作，身體負荷壓的她感覺身體都快吃不消了。
“明天就好點了，今晚最後一批病人進來了床位基本就滿了，接下來咱們就不用再每天收治病人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
護士長鬍楊聲音沙啞疲憊，但還是不忘安慰蒙恬恬。
“嗯，我沒什麼問題，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她說到這裡，睜開眼睛眨了幾下，這才緩解了眼睛被消毒水刺激的難受感，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
“不知道小雪今天怎麼樣。”
忙碌了一整天，其他事情她們甚至全都拋諸腦後了，果然如同王夢雪所說的，忙碌工作的時候可以忘記很多事情，但是現在稍微放空下來，蒙恬恬立刻就開始記掛王夢雪了。
王夢雪今天很平靜，至少看起來狀態沒有那麼差，眼睛也沒有早上起來那麼紅腫了，只是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的厲害，剛來的時候一頭翹起的短髮，圓鼓鼓的臉上滿是不服輸的勁兒。
然而現在，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桌邊吃盒飯，臉頰只有因為塞了食物咀嚼的時候才會鼓起一個滾動的小包，她每一口都吃的認認真真，眼睛盯着盒飯，一手捧着飯盒一手拿筷子，平靜的像是什麼事情都能發生過一樣。
“那個……小雪，今天累不累？”蒙恬恬試探着開口，她不想提到傷心事，所以就只是簡單關懷了一下。
“還行。”今天的王夢雪惜字如金，而且吃飯的時候也沒有捧着手機刷抖音看新聞了。
“那就好，有啥不舒服的記得告訴我。”
房間陷入了沉默，蒙恬恬嗓子沙啞，這兩天她實在說了太多的話，所以這會兒其實只想靜坐喝水，但是她不能任由氣氛這麼沉悶，傷心的人一直處於這種沉悶的環境里難免會胡思亂想。
正想着找個什麼合適的話題，王夢雪卻率先開口了。
“恬恬姐，昨天晚上之後，我爸媽都給我發了很多短信，說了挺多話。”
“啊？哦，那挺好的，叔叔阿姨肯定也擔心你，除了奶奶之外他們也都很愛你，咱們凡事都要往前看，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情都一起面對。”蒙恬恬說著，臉上刻意露出了鼓勵的笑容，握着筷子的右手也緊緊攥成了拳頭給王夢雪加油打氣。
“嗯，我知道。”王夢雪沒有抬頭，但是蒙恬恬看到她臉頰似乎是勉強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恬恬姐，”王夢雪總算是抬頭了，小臉蒼白疲憊的厲害，眼睛裡面還殘留着紅色的血絲。
“今天醫院說火神山醫院後來收治了很多患者，現在也挺缺人的，我想着現在醫院醫護人員壓力也沒那麼大了，畢竟重症患者少了很多，我打算報名支援火神山那邊去。”
蒙恬恬頓時有些傻眼，“怎麼突然想着支援那邊？如果那邊壓力大的話，你現在過去就不適合，你看看你現在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