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劫從暴捩中恢復過來一分鐘後，唐曉雨還是緊緊地抱着他不放，感覺這下子失控的反而是變成唐曉雨了，方劫也只好回過頭來想提醒她一下，卻發現唐曉雨正把頭埋入自己的背部像是在哭泣的模樣。

“不要再打媽媽。”一聲模糊的低語從唐曉雨的櫻唇中發出，這種柔弱的聲音方劫還從來沒聽她發出過，不過很明顯這句話不是對方劫說的。

“曉雨？”

“啊！”

唐曉雨如夢初醒般從方劫背後鬆開雙手，露出一副驚愕的表情，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似的。幾滴淚珠從她的眼睛流下，被她慌忙地伸出手指拭去。

這樣一來，也不知道該算是誰失態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尷尬，兩人回憶起剛剛所發生的事情都覺得是自己情緒失控了，相互沉默地對立了一會後，方劫才向唐曉雨低聲說了句：“謝謝。”

“汪汪！”

正好喬喬從購物中心門口跑過來，不懂風情地跑進兩人之間吠叫了幾聲，這時候唐曉雨才好像清醒了過來，轉過身來避開了方劫的視線，恢復成一貫的冷漠語氣說道：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彷彿剛剛抱住方劫的那個柔弱女子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主播你是不是男人啊，女方都主動了還不知道上！」

「自古男主姓無能。」

「女神大人流淚的樣子，好想弄哭女神大人啊。」

「樓上你會被人打死的。」

方劫現在沒心情理會這些直播彈幕，他甩了甩腦袋說：“我們先把槍支都收拾好吧。”

經過大概一個小時後，方劫和唐曉雨兩人各種推着一輛超市手推車從購物中心出口走出，兩輛手推車都裝得滿滿當當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槍支和彈夾，一副肆無忌憚的軍火販子模樣。

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小雨，雨點淋濕兩人的衣服，也逐漸洗去他們身上的血液。方劫和唐曉雨雖說是肩並肩走在一起，但誰都沒敢和對方說話，跟並說提起剛才的事了，兩人就這樣形同陌路人一般推着裝滿軍火的手推車回到學校。

在多媒體教學樓入口處，章儀看見兩人狼藉的模樣吃了一驚。唐曉雨身上的校服變得髒兮兮的，還有幾處破損，像是從荒野回來似的。而方劫就更加可怕了，熊皮戰衣上沾着厚厚的一層血漿，令人懷疑他是不是從屠宰場出來的。

“曉雨，還有方劫先生，你們沒事吧？這麼多槍是從哪裡來的？”

“章儀老師，我沒事，這些槍從軍人屍體上找到的。”

唐曉雨的回答也不能算謊話，這些軍用裝備在落入灰龍幫手裡之前，都是由那些死去的軍人持有的，只能說她向章儀隱瞞了一段信息而已。和一大群灰龍幫成員在購物中心發生了激烈槍戰這種事，唐曉雨不想說出來讓章儀擔心。

章儀又轉向方劫，扶着他被鮮血染紅了綁帶的左手問道：“方劫先生，你的左手是傷勢複發了嗎？得趕緊去醫務室······”

“那不是我的血。”方劫用低沉的聲音回答道，隨後甩開了章儀的手，徑直回到作為自己卧室的教室去了。目前他的內心還是一團亂麻，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畢竟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點。

“方劫先生······”

“不用擔心，他沒有受傷，只是······情緒不太穩定。”

看着滿臉愁容的章儀，唐曉雨也只能這樣安慰她了，把方劫情緒不穩定的原因說出來只會徒增煩惱而已，所以她只好一言不發地扶着章儀的肩膀回作為客廳的教室。

“啊，姐姐，歡迎回來。”

一個相貌可愛，身材嬌小的小女孩跪在椅子上開心地笑着向唐曉雨打招呼，這個樂觀開朗的雙馬尾女孩就是她的妹妹唐曉芸，愛稱小芸。無論經歷了多麼辛苦的探索，只要回來能夠看到小芸的笑容，唐曉雨都能感到精神一振。

她走了幾步來到小芸身邊，張開雙臂把小芸抱住，輕輕地閉上眼睛，彷彿在感受小芸那小孩子特有的溫暖體溫。

“姐姐？”

“抱歉，小芸，可以這樣讓我抱一會嗎？”

唐曉雨就像是害怕小芸下一秒鐘就會消失似的緊緊抱住她，在得知了購物中心那兩個孩子的死訊後，唐曉雨不由得更加珍惜眼前的小芸，希望悲劇永遠不會降臨到她們身上。

方劫在他的課桌床上靜靜地躺着，心裡思緒萬分，一雙染滿了鮮血的手慢慢的放到眼前，微微顫抖着握緊起來。這雙手就在剛才，終結了包括一個小孩子在內將近三十個人的性命，而且手段殘暴恐怖，充滿了無情殺手的氣息。

我已經是一個殺人狂了啊。

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了，儘管在降臨末世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奪去他人性命的覺悟，但在經過了十幾年的和平年代生活，方劫對於自己真的殺了人，還是殺了幾十人這種事，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不適。

更加嚴重的是，自己還是為了兩個死去的小孩而大開殺戒的。這種事情真是愚蠢而又毫無意義，在這個世道，同樣的悲劇在地球上每一個角落都無時無刻都發生着，總是為了這種事而發怒，那不是早晚要氣死自己嗎？

承認吧方劫，這不是什麼為了正義，不過是在虛榮感作怪的自我滿足而已，就和國家之間互相找戰爭借口互相侵略一樣。

也許自己不過是想搶奪那群灰龍幫混混手裡的軍隊裝備而已，那兩個小孩的死，僅僅是方劫給自己找的借口，好讓他能夠心安理得地殺死所有人。

是的，利益至上，冷酷無情，這次是在末世生存下來的最高法則，何必為了區區幾條性命的失去而悲傷呢？

家人還在等着我回來啊，怎麼能停下腳步！

這時唐曉雨打開課室的門走了進來，隨便找了一張課椅坐下，看着黑板問道：“情況好點了嗎？”

方劫看着她面無表情的側臉，也淡淡地回應說：“還好，你呢？”

唐曉雨避開了方劫的問題，依舊沒有直視他的雙眼，平靜地訴說著：“你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我讓章儀和小芸都暫時避開你一下，可以吧。”

作為目睹了在捩氣控制下的黑化方劫所做的一切的人，唐曉雨會想把他和另外兩個女孩隔離開也是必然的，正如之前所說，她就是這個扛起這個避難所的父親啊，唐曉雨比起方劫自然更加擔心小芸和章儀。

方劫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他的確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便點頭回答道：“可以。”

得到方劫的答覆後，唐曉雨便離開了，不過在她坐過的課桌上留下一個飯盒，看來這就是方劫今天的午餐了。打開一看，裡面是清湯煮河粉，和昨晚是完全一樣的食材，估計食物是真的不太夠了吧，

雖說在章儀的高超廚藝下，這道清湯煮河粉還算好吃，不過要是繼續這麼下去，營養還是不太夠。

食物啊，還是要想想辦法才行。

就在方劫慢慢地享用着午餐時，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課室前門闖了進來，是小芸一副鬼鬼祟祟地樣子跑了進來。她看到方劫後，露出開朗可愛的笑臉，小跑着來到方劫面前，坐在他前桌的課椅上。

“劫哥哥是惹姐姐生氣了嗎？”小芸托着腮歪着頭向方劫問道。

好像小芸的笑容真的有治癒人心的效果，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後，之前所有黑暗的想法都突然消失了。方劫情不自禁地摸摸小芸的頭，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也許吧。”

“不行哦，劫哥哥。惹姐姐生氣是很可怕的哦，要不跟小芸一起去道歉吧，小芸會儘力幫劫哥哥的！”

“哈哈，不用了，她很快就會氣消的了。”

「什麼什麼，情侶吵架？主播你什麼時候下手的？」

「主播趁我們看不見的時候幹了些什麼？」

「什麼時候我手裡多了火把和汽油？」

「主播你不是弄♂疼她了吧。」

為什麼你們會得出這種結論啊！

“劫哥哥難道對姐姐下手了嗎？”小芸臉上突然浮現出小惡魔般可愛又腹黑的表情，一時間讓方劫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連小芸也？”

“不行哦，太急躁是成不了大事的。”小芸搖搖小巧的食指說道。

太急躁什麼的，唐曉雨那副樣子根本就還是很戒備我嘛，發展成情侶什麼的，壓根就沒戲好嗎。

小芸就像是看穿了方劫的心思一樣說道：“劫哥哥該不會覺得姐姐很討厭你吧。”

“有點。”方劫倒是很老實地回答。

“才不是呢！”小芸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不過她那小小的力氣只能發出蚊子大小的響聲而已，“姐姐是個疑心很重的人，遇到生人都會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姐姐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不要以為姐姐討厭你，姐姐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溫柔善良啊，能毫不猶豫用砍刀割斷別人喉嚨的女孩能叫做溫柔善良嗎？

當然方劫不會蠢到在小芸面前說起唐曉雨殺人的事，只好訕笑着說：“別擔心，我會和她搞好關係的。”

「請問搞好什麼關係嘞？」

不關你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