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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已經安撫好了睡夢中的她的情緒,卻不想,境況下一秒令他血液都凝固了般——

“咚”

布料間的摩擦告訴了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江絮晚從沙發上滾了下來,倒在了自己的旁邊。

關鍵時刻他居然還能完全出自肌肉的本能反應,及時護住了江絮晚的腦袋,深怕從沙發上摔下來會砸疼了她。

但其實衛戈更怕的是她從夢境中蘇醒過來,同樣也喚醒了他的這場夢。

好近啊,他忍不住這樣想了一遍又一遍,側着身子把她護在臂彎里,沉着心細細打量她的眉眼。

比十年前,多了很多的不同之處——雖然仍然是她好看的眉眼,可就是不一樣了。

她長大了啊。

那個哭泣的小姑娘長大了。

沒來由的,某種溫熱的情緒從心底不斷往上涌,然後像泛濫的秋湖般,難以平靜。

他知道這種情緒叫什麼名字:幸福。

十年前,他沒有能力保護她。

十年後,他終於可以把她護在懷裡了,所以他覺得幸福,覺得一切都是可愛得打緊。

“江絮晚。”

他不由做了情緒的傀儡,難自禁地輕輕呼喚了她一聲,不知道自己的幸福情緒會不會就隨着夜色沁入她的夢境,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想她。

即便看見了,仍然還是無法消解的那種想念。

怎麼會這麼想她呢?像着了魔一樣,似乎在江絮晚身上,思念,也變成了衛戈的一種本能。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情難自禁他把心聲吐露了出來,“會生病的。”

再這樣想下去,只怕心臟也會出現問題,雖然它已經出現了節奏加速的問題。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將地上的江絮晚橫抱起來,然後慢慢俯身把她放到了沙發上,順勢為她蓋上了一張小毛毯。

擔心她依然不安穩,最後再滾下來的話只怕是會磕着碰着,所以衛戈伸出手,與她的緊緊相握。

光是這麼握着手,似乎比什麼都要滿足,情感再度熏醉他的思緒——

“江絮晚。”

“江絮晚。”

“江,絮,晚……”

“江絮晚……”

……

他拉着她,所有睏倦彷彿從幾百年前一起湧出來了一般,將他整個人直接侵蝕吞沒。

終於,在念着江絮晚的聲音里,衛戈也跌入了夢境,跌入了有江絮晚的讓他格外安心的夢境。

……

夜色中,一雙清澈的眸子閃着莫名的水光,水光波動,淚水從左眼抵達右眼,完成了一場關於思念的交接儀式。

她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你是否經歷過,午夜夢回,左眼的淚水流進右眼。”

曾經的江絮晚——十二年前,還是十八歲時,她絕對會覺得那種言語矯情到了極致。

然而,直到她三十歲了,身邊卻沒有什麼溫暖且慰藉心靈的人時,她便時常會有這樣的時刻。

她不孤單,她很少會有關於“孤獨”的感受。

可是,江絮晚是個分外擅長思念的人。

她思念他,思念得像得了疾病一樣。

懷裡是那本封皮看着頗具年代感的日記,她壓在胸口,同樣把那份執念與思念變成了壓在心臟上的力量。

睡前她又一次翻了衛戈的日記,她愈發不懂這個“40歲的衛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她看到了許多故事的另一面,愈發覺得,這個“40歲的衛戈”彷彿來自異次元國度般,荒謬,又讓自己忍不住對曾經的某些誤會感到愧疚。

只不過,不論是如何的一種情緒,她都抵不過,抵不過最深刻、在所有情緒中佔比最大的“思念”。

江絮晚找了他有將近一個月了,天氣漸漸轉涼,感冒都快要犯上,卻仍然沒有見到他一絲蹤影。

她明明已經竭盡全力去搜尋,可是偏偏,他就是不願意見她。

她不能夠明白其中的緣由,只能每天工作過後的空閑夜晚,才有時間去翻閱他的那本日記。

這一晚,只是無數思念他、夢見他的其中一個夜晚。

可卻這麼難熬,刺痛感從心底一直往上傳導,她甚至痛得有些害怕起來。

她打開手機,胡亂地點進每一個莫名其妙的娛樂軟件——這些軟件由於工作繁忙,她幾乎一次也沒有點開過。

現在突然間點開來,不僅僅她自己覺得陌生又奇怪,恐怕這些軟件也這樣看她。

她不太喜歡智能娛樂,只是安置在手機裡面有一些莫名的安慰,好像這樣子,她也有像其他人一樣的社交圈子。

但終究是假象。

她點進每一個社交軟件,除了某些官方賬號,或者工作消息,她幾乎沒有收到過一條私人信息。

連騙子都不曾光顧的,結滿蜘蛛網的社交圈。

她越來越想他,這種夜間的空虛揪着她的脖子,狠狠勒着,就是不讓她放鬆。

眼淚肆虐在枕巾上,她無聲地刷着一些頭條新聞,心裡想着他那日漸模糊的身影。“衛戈。”

“衛戈。”

“……衛戈。”

“衛戈……”

……

本來在這種安心的情緒中,衛戈能夠睡得更久,可是,身旁的手機一直轟鳴震動着,他第一時間想到,這樣恐怕會吵醒沙發上的江絮晚,趕忙睜開眼睛把手機拿了過來——

看到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成方國”三個字時,衛戈所有殘留的睡意都在剎那間散盡。

他思慮着該不該接這通電話時,腦海里一晃而過醫院母親的模樣。

如果是母親那邊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辦?

無奈嘆了口氣,加上擔心自己打電話會吵醒沙發上的江絮晚,所以他最終選擇了起身進到房間去接通電話。

“喂。”衛戈將手機湊到耳邊,冷漠開口。

“小戈,我在你家門口,開一下門。”

衛戈手中的手機差點就掙脫了束縛,直接掉落在地板上,幸好他雖然震驚但反應也是極快的,所以他很快就穩住,也沒有讓自己的慌張透露出去。

“有什麼事嗎?我還沒有換衣服起床。”

“是你媽媽,她讓我帶了些餃子給你,你沒事可以自己在家煮了吃,省得你那麼麻煩做飯。”

“知道了。”

……

衛戈給成方國打開門,就那麼倚在門邊,並沒有讓成方國進門的意思。

不過成方國也沒有多想,他知道這孩子討厭自己,討厭成家,所以也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是你媽包的餃子,她叫我送過來的。”

成方國把裝着餃子的幾隻大保鮮盒遞給衛戈。

衛戈接住,低頭透過透明保鮮盒的蓋子看着裡面一隻只飽滿好看的餃子,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成方國自然懂他是什麼心思。

“你放心小戈,這餃子是你媽和護士們,還有其他病房的病人一起包的,醫生說了,多交流,多運動也是對恢復有好處。”

“……知道了。”衛戈點頭,再度看向成方國,“還有事?”

“小戈,你中午去醫院吧?”

“我每天都去。”

“既然你去,那我就不去了,正好上京市有點工作需要我過去。”

成方國放心地點頭,卻是招來衛戈無端的諷刺笑容。

“那行了,我還要洗漱一下吃過早飯去學校,就不送您了。”

說完話衛戈將門直接“嘭”的一聲關上,不耐地往客廳走去。

門外成方國落寞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轉身上了車趕工作行程去了。

衛戈端着餃子撞到坐在沙發上的江絮晚時才突然從怒意中抽離,“是我吵醒你了嗎?”

江絮晚多少聽見了衛戈和他大伯的對話,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存在着如何的矛盾,但她想總有一天,衛戈會告訴自己的。

並且,她深深明白有的事情,本就應該裝糊塗。

“嗯,沒有,我剛好醒了,我的生物鐘一直挺早的。”

“……那你餓了沒?我煮餃子給你吃?”

“你先去衛生間洗漱一下吧,有一次性的乾淨牙刷,在盥洗盆旁邊的柜子第二個抽屜裡面。”

“餃子不用煮了,我洗漱一下先回趟家。”

“……哦,對,還沒有給你家送菜呢!”衛戈經江絮晚這句話倒是想起來自己的承諾了。

之前答應了江鳳娟奶奶,作為江絮晚給自己補習的交換,每天早晨都會送菜過去。

這幾天因為各種特殊原因,所以除了第一次一直都沒有繼續送。

說著話他就往廚房跑,把餃子放進冷凍櫃以後,他又從保險層拿出新鮮的菜來,滿滿一袋子。

江絮晚就跟在他身邊,所以看到了他把冰箱里的菜拿出了一大半——

“誒,你家不吃嗎?幹嘛都拿給我家……”

衛戈扯出一抹笑容,故意逗江絮晚,“我家就是你家,你家也是我家。”

果不其然,如衛戈所料,清晨起床的江絮晚也不是那麼的有防備心,臉紅的速度也被他捕捉進了眼睛。

“喂……說正經的話。”江絮晚顰蹙。

衛戈正色起來,“好了,其實是每天都有親戚送菜到我家來,我一個人住家裡。”

“雖然經常做了午飯帶過去醫院跟我媽一起吃,但也不需要那麼多菜,剛好當做你給我補習的酬勞了,是不是很划算?嗯?”

衛戈這樣的說辭,才算是讓江絮晚心情愉快了些許。

她向來不喜歡虧欠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