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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衛戈在成方國去病院後,便靠在病房門外,等着自己定的那一個小時流逝完。

成方國走出病房,一眼便看到了衛戈。

衛戈輕輕掃了他一眼,情緒辨不出任何的異常,語氣亦是分外自然。

“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丟下這幾個字,衛戈在成方國錯愕的神色中弔兒郎當地走進病房。

“媽。”

“小戈來啦?”

這一次衛霞並沒有提及“阿宇”這一稱呼,而衛戈在病房外究竟聽到了多少,結果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他並不會提及那段塵封的記憶。

不僅僅因為在那段記憶里自己和母親受盡委屈,更因為那件與江絮晚相關的事情。

“媽,我煮了粥,我喂您吃一些。”

在母親的面前,衛戈又是另一副面孔,乖順,懂事,完全不符合他在病院以外的任何地方。

對於母親的病情,衛戈比誰都要了解。

不說不問,不代表不明了。

衛戈將粥盛出來後,走到母親病床前坐下。

“不用了,我自己來。”

衛霞輕輕捧住衛戈的手,奪走粥碗。

衛戈也沒有多說,點頭應了自己的母親。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衛戈沒說話,就這麼坐在床邊。

他清楚母親多少會跟自己說些什麼。

“小戈啊……”

衛霞撂下碗,嘆了口氣看向衛戈的臉,她有點不自在,心裡那股愧疚感怎麼都驅散不了。

“剛才和你大伯談了些話,聽說你在學校不太喜歡學習啊?是嗎?”

衛戈面無表情,點頭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學習不好。”

“……可是之前你不是學體育嗎?”

“那時候,那個教你體育的老師還說你——”

“媽,能不能不要再談以前的事了?”

衛戈聲音忍不住提高,但立即意識到了母親的病情,一句話最後的尾音,也隱了去。

“媽,有的話就不用一說再說,都是我已經做出決定的事。”

“小戈,你過來點。”

衛霞招呼着衛戈輕輕握住他的小臂,因為病痛而無力乾枯的手,讓衛戈不忍多看一眼。

“媽媽和你說,在學校盡量不要惹事,媽不求你成績多好,你只要開心就好。”

“媽媽的身體媽媽自己明白,但是啊……”

“哪個不是活一天少一天呢?”

“媽媽能看得開,就怕你看不開。”

衛戈只是低着頭,望着母親的手,望着母親藏在病服下乾瘦的胳膊,最終他問出了那個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他緩緩抬起頭,撇開一切,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媽,你是怎麼做到的?”

“……嗯?”

“成志鵬拋棄了你跟別的女人跑了。”

“你帶着十二歲的我,作為一個單親母親,辛辛苦苦地到秦束市打拚。”

“現在因為生病,你回到南部小城,回到了你的故鄉,回到了有你和他回憶的地方。”

“你怎麼忍受住的?”

“不該恨透了他們成家的人嗎?”

衛霞輕輕鬆開衛戈的手,目光裡面的震驚在顫動,最後她也沒有說一個字回復兒子的質問。

父母總是會為了兒女,隱瞞掉某些事情的本質。

他們以為自己的孩子不懂,然而每一個孩子都懂,他們比父母想得要成長得更早。

“你走吧,下午還有課是吧?”

“嗯……您好好休息。”

“還有……我剛才說的話,不是什麼氣話。”

……

衛戈離開病院後,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再去做其他事情。

本還約着自己的同桌胖哥吃頓飯,好好打探一下江絮晚的下落。

可現在他只覺得沉重。

醫院門口有一條寬闊的馬路,衛戈心情過於沉重,漫無目的的他只能憑直覺走過去。

紅燈亮起,衛戈沉着肩松垮地踱步朝馬路對面走過去。

如果這天他走了另一條路,他必然會錯過他這一輩子都不願意錯過的東西。

江絮晚今天提前結束了便利店的工作正往家走。

按往常的習慣,本該坐上一輛公交車回家才是。

但今天江絮晚結束工作後,頂着下午的陽光,莫名地感到心煩氣躁。

站在公交站牌前等了幾分鐘,她直接不耐煩地走開了,雖然在她走了僅僅一小段距離後公交車到了。

她還是屈服於心中的某一份懶惰,放棄了坐公交。

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江絮晚覺得自己像極了音樂視頻里的主角,但她更希望自己像一個小配角。

不會有人過問她的世界,“安靜”是她最想擁有的尊重。

她仔細觀察着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每個人,觀察着街道上各類形態的陌生人。

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有的人看着就像是把自己縮在一個小小的殼子里,而有的人一看便知對這個世界有多麼的熱愛。

江絮晚在路人身上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消極面,但始終找不到與自己相同的特質。

正是因為她深切地剖析過自己是哪種人,所以她才找不到與自己相同的人,哪怕只具有一個微小的相同點。

就在她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她不經意側目間,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一個點。

她尋着那個點去找那個人,竟驚奇地發現,這一排斑馬線的對面是衛戈。

剛才從便利店出來本還帶着某種不開心的情緒——因為衛戈說的那句“中午去找你一下”讓她實實在在地期待着。

包括見到那個可愛的短髮女生後,她的心裡也很不舒服,每次心情有所低落之時,她便會忍不住多想到一個人。

以前只有奶奶。

現在竟不自覺地會想到衛戈。

而在那樣的“想念”之後,走過幾條孤獨的街道,最終見到了心系之人。

那種感覺,比約定了時間而有所期許的感受要更為喜悅。

衛戈深深記得那日來到南部小城,與江絮晚第一次遇見的場景。

雨後的濕潤。

天際的虹光。

街角淋濕的貓。

還有,害羞局促的江絮晚。

那天他的心情很不好。

因為來到了母親那段傷害的“序言”——南部小城。

因為想要畫下天際治癒視野的虹光,卻沒有資格拿出畫筆。

因為高三開學後,要去成方國管理的班級去上課。

可是所有堆積起來的不快,在看到她之後,都煙消雲散了。

只有江絮晚具備讓他從困苦中抽離出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