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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觀光先生!”

“觀光先生好!”

眾人紛紛上前見禮,看的出,駱賓王的人氣非常高,享受着如前世導師般的待遇。

陳子昂也打算上前,但蕭業站定不動,只冷眼旁觀,這讓他有了一較高下之心。

他素來自傲,雖然器重蕭業的文氣,卻不願被比下去,蕭業不去攀附駱賓王,自己過去,豈不是顯得不如?

他頓住腳步,甚至還拉住張檢。

“表哥,拉我做什麼?”

張檢不滿道。

陳子昂說不出門道,索性低喝道:“這麼多人,你湊什麼熱鬧?”

“這……”

張檢看了看蕭業,也無動身的意思,不禁撓了撓後腦殼。

蕭業對陳子昂細微的神態變化洞若觀火,暗暗搖頭。

新舊唐書一致評價陳子昂褊躁無威儀,從目前來看,還是頗為中肯的,不過暇不掩瑜,些微缺點並不影響蕭業對陳子昂的欣賞,關鍵還是受那句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影響,只是……不知此世的陳子昂能否吟出這千古絕唱?

在眾人的簇擁中,駱賓王於上首就坐,兩名道人站他身後。

有婢僕奉上果脯茶點,又有人撒去了分隔用的屏風,大堂立時敞亮起來。

“嗯嗯~~”

駱賓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道:“老夫潛心修道,久不出山,聞春闈在即,動了凡心,今見我江都英才薈萃,不勝歡欣吶!“

“觀光先生客氣了!”

“我等還望觀光先生提攜呢。”

堂下一片謙讓聲。

駱賓王捋着鬍鬚,大略掃視了番,便道:“我大唐雖以文章取士,卻兼重詩賦,評判文章乃學政與府縣之責,老夫不便僭越,不過在詩賦一道上,老夫倒也有些心得,願與諸位分享,諸位若有出彩詩篇,不限題材,五言、七言、絕句皆可,可否與老夫共賞之?”

“不才江都徐濱,請觀光先生指點!”

一名二十左右的學子長身傲立,吟道:“種竹無他事,林間與客游,自應攜手入,安用閉門留,靜可過僧夏,清宜對弈秋,衰翁九節杖,來往亦風流。”

“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首詩,平平無奇,毫無亮點,怕是起個拋磚引玉的作用吧?

巧了!

駱賓王如是作想,他懂望氣之術,看文章,先望氣,這名叫做徐濱的學子吟誦之時,毫無文氣波動,再品文字,亦是嚼之無味,不過即便是磚,他也笑道:“小友於這般年紀能有此感悟,實屬難能可貴,還望再接再勵,佳作疊出!”

這話等於判了死刑,徐濱似未聽出,喜滋滋的施了一禮:“多謝觀光先生指點!”

陸陸續續,眾人依次吟誦,不覺已是數十篇過去,駱賓王微笑着點評,目中卻隱現不耐之色,這一屆的考生質量很差啊,他有些後悔來江都了。

五樓!

東包廂中,那婦人聽着聽着,眼皮漸沉,倦色難掩,似是睡著了。

捏肩的俏婢察言觀色,問道:“夫人,難道這麼多詩中都出不了一篇上品?”

“哎~~”

那婦人失望的嘆了口氣:“欠了才情,光堆數量又有什麼用?不過我聽說,江都縣有三大才子,一是史家史進,年方十八,風流倜儻,自小便有才華,另一個是陸家陸文,乃東吳陸遜之後,出於吳郡陸氏,人才輩出,其家數百年來修身治學,幾執江南文宗牛耳,其人亦被族中視為後起之秀,第三人名陳子昂,乃是由梓州棲居江都趕考,這三人不知今日來了沒有。”

“哦?”

那俏婢美眸一亮,笑道:“夫人,小婢對史家倒是知之一二呢,史家乃江都最大的鹽商,宅地連綿里許,金玉堆積如山,江南江北有膏田數萬頃,一日之食,可抵小民半年之用,卻又注重文教,不似別的商賈滿身銅臭。

史進則是史家三郎,自幼出口成章,坊間都傳言三郎乃文曲星轉世,前兩次春闈他以積累不足為由,閉門潛讀,今次卻走出家宅,怕是有備而來,說不定可一路高中,直往京城呢,而且呀,此人倒也生的俊俏……“

正說著,那俏婢竟然粉面微熏,眸角含羞,說不下去了。

“你這小妮子動春心了罷?”

那婦人橫了一眼。

俏婢憨憨笑着,粉面已經紅透到了脖子根,那眼神,千肯萬肯。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婦人哼了聲,妙眸移回銅鏡。

駱賓王的忍耐似乎到了極限,又隨口點評了十來首之後,趁着下一人還未上來,忍不住道:“老夫聽聞江都有三大才子,不知可曾到來?”

“史三郎,說你呢!”

“陸家二郎若不位列其一,蒼天何其不公也?”

很多人的目光移向了席中的兩位小郎,均是十八九歲年紀,確實玉樹臨風,望之令人生羨。

這兩人也向上首駱賓王拱手致敬。

隨即又有人在席中巡視,喃喃道:“陳伯玉也該來了吧?”

張檢推了陳子昂一把,輕聲道:“表哥,藏拙也該有個數啊!”

陳子昂這才向上首駱賓王施了一禮,又向史進和陸文看去,三人目光對撞,彷彿擦出了火花。

蕭業小聲道:“想不到伯玉兄竟有諾大聲名,倒是我眼拙了。”

“些許浮名而己,不值一提!”

陳子昂蠻不在乎的揮了揮手。

駱賓王問道:“三位賢侄,可有佳作,不妨與老夫共品之?”

其他人一聽這話,心涼了半截,連賢侄都稱呼了,明擺着定了親疏,怕是今次詩會的三甲,當由這三人中擇取。

三人相互看了看,誰都不率先吟誦,文名的比試雖然沒有刀光劍影,卻比武試更加兇險,比武輸了,還可苦練,下回再來,只要勝過對方就扳回了名聲。

而文斗沒有統一的評判標準,複雜性遠甚於武鬥,輸了,扳回場子的難度千百倍於武鬥,總不能再找駱賓王出面主持吧。

不說駱賓王肯不肯賣這個面子,再主持一次,關鍵是,很容易被認為具有傾向性,對名聲不利。

因此把這場比試說成一試定終生毫不過份,三人面色凝重,不肯輕易出手,以免被別人捕捉到靈感,將原有的詩文潤色修改。

沒有人吟誦,駱賓王並不認為是對自己不敬,反而心裡充滿期待。

不僅是他,五樓東廂的婦人不覺坐直身子,西廂的張柬之也不自禁的捋起鬍鬚。

“不如抽籤以定次序!”

有人心癢難耐,提議道。

“哈,抽什麼簽,既然兩位兄台都藏拙,那小弟就先獻醜了!”

抽籤是落下乘的表現,表明自己忌憚對方,不敢先出手,雖然事實如此,可點破就沒意思了,陳子昂與陸文正待開口之時,史進已長身而起,朗聲吟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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