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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名額有限制?

因為頂層的修者害怕底層的修者起來得太多太快,然後把自己給替代了?

這樣的猜測其實並不存在。

世俗的體系運轉中,這或許是一個理由,但在修者的世界,特別是高階修者的世界,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緣於修行的唯道、唯我。

除我之外,天下是一個修者,還是一萬、一億乃至一萬億修者,區別都不大。

正兒八經是,修者越多,能夠支撐起的修行世界就越豐沛,越是對高階的修者有裨益。

但這裡面有一個根本的問題,那就是世界本身對於修者的支撐。

最簡單的例子,一塊土地,對於上面所生長的草木,數量和種類都是有限制的,而不是“多多益善”。

超過限制,所有的草木,生長情況都會受到影響。

有的只是長得不太好,有的則會被周邊的其它草木,直接掠奪了生機。

“因為靈氣。”莫天奎淡淡說道。

“人階修者遍布世間,無任何限制。”

“地階修者必擇地而處,或依山,或傍水,山水之多寡,靈氣之厚薄,直接決定地階修者的上限容量。”

“天階修者,乃至以上,則更是如此。”

說到這裡,莫天奎微微頓了頓,神思彷彿沉浸於一種悠遠,然後才道:“據聞上古之時,南洲大地,修行昌盛。修者之數量,不論低階還是高階,都遠逾現今百倍。”

“那是一種什麼情況,亦山,你能想象么?”

聽了老師這話,徐亦山首先想到的,就是幾千個宗門、幾萬個地階遍佈於安南的東山山脈。

然後他直接就打了個微微的冷顫。

那樣的情景,無法想象!

因為真若是幾萬個地階的話,不要說每人擁有一個修行之地了,就是每人搭一個小草屋,都會把整個的東山山脈給佔滿了、撐破了!

“想到了吧?”

莫天奎微微笑道,但其實神情中並無多少笑意,“所以據聞其時,修行昌盛的背後,是攻伐不斷。”

“攻山侵水,伐宗破門,種種殺戮慘烈,無所不在。”

“這其中,還有一個故事。”

“嗯,僅僅是故事。”

莫天奎強調了一下,然後道:“據聞其時,有一修者,方幼年時,舉派被伐,而他因為天資的原因,僅以身免。”

“在他漸漸長大,也漸漸熟悉了作為第二個宗門弟子的時候,這個宗門,又被另一個更為強大的宗門打上門來,然後舉宗被滅,而他再一次地因為天資的原因,得以豁免。”

“後來,他又作為攻伐者,一次又一次地攻伐其它的宗門。”

“其中,有勝利也有失敗。”

“就在這個過程中,這位修者一步步地成長起來,從人階到地階,從地階到天階,再從天階一路成長為聖尊。”

說到這裡,莫天奎再次頓了頓。

這一次,他頓的時間有點久,久到徐亦山都有點遲疑是不是該提問或者搭個話什麼的。

彷彿有什麼疑難之處想不通,但莫天奎還是又繼續講述道:“這位聖尊后來成了天下第一人,其他的聖尊,皆奉其意。”

聽到這裡,徐亦山也是一愣。

天下第一人什麼的,雖然誇張,但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嚴格講來,也總有一個第一。

但其他聖尊皆奉其意?

這怎麼可能呢。

“其時,這位聖尊頒布了一道通行天下的諭令,即收繳天下秘錄,凡地階以上傳承,悉皆收繳,然後毀之。”

說到這裡,莫天奎又頓了下來。

徐亦山也是沉吟良久。

就這麼一句話。

但其中,當是涵納着多少的天下動蕩以及腥風血雨?

有點難以想象。

接下來,莫天奎也沒有多說,只是隔了良久之後,再淡淡地綴上了一句:“今日的修行界格局,就是那位聖尊之後的天下格局,千萬年間,再無復改。”

隨後,看着自己的弟子,莫天奎微微搖了搖頭,又道:“只是故事。”

徐亦山笑了笑。

他的嘴唇並無半點乾澀,但這一刻,彷彿染上了一種乾澀的意味,以至於,動了動嘴唇之後,他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真的只是故事么?

而緊接着,徐亦山忽然想到了同為“故事”的青雲之路。

然後,他的心裡就冒出了一個奇異的念頭,“青雲之路的後面,會不會涉及到這種上古之事呢?”

因為冷青雲若是一路直上,他遲早也會面對這個問題,然後產生關於這個問題的疑問。

越過故事,回到現實。

“老師,這麼多年來,這麼多國家,難道就沒有某些上層修者,擴大傳承么?”想了一會,徐亦山這般問道。

“亦山,你在安南也算是百年了,有想過對安南的人階及地階傳承做過什麼事么?”莫天奎問道。

徐亦山一愣。

“老師,弟子自身尚在潛修中,自無心折騰此等之事。”徐亦山道,“再說了,此等大事,若無老師您的吩咐,弟子又怎麼敢隨意妄為。”

“是啊,就是這麼一回事啊。”莫天奎微微笑道,“我輩行事,對內,考慮自身修行,只此一端,便讓天下大半修者之大半時間,皆無心外事。”

“哪怕有心外事,而對外,亦當考慮種種。”

“人階者,考慮關聯之地階;地階者,考慮關聯之天階;天階者,考慮自身之國家承受,又及,聖尊是何想法?”

“是以,漫漫歲月里,漫漫修者中,或有妄意,無有妄行。”

又頓了頓,莫天奎用着更加淡淡的語氣說道:“縱有少許妄行之輩,亦很難產生什麼影響。”

徐亦山沉默,無語。

現今的修行界格局,現今的天下平和,或至少崤國境內的平和。

老師剛才所說的上古之時的殺戮與攻伐不斷,天下遍布災劫,大地淪為殺場。

兩種景象在他的腦海里不停地交織着。

一時間,徐亦山竟不知這兩種格局,哪一種對於修者更好,哪一種對於天下更好。

或者不止是“一時間”,哪怕一直思考下去,徐亦山估計他的答案也會是一直糾結難斷。

兩者,各有利弊。

而且,似乎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其利也大,其弊也深。

但這好像也不是現今的他該考慮的問題,連個天階都不是呢。

老師先前怎麼說的?

天下之天階,若天上之群星般散落於各地,其數不知凡幾!

他一個小小的地階,別說“妄行”的資格了,連“妄意”的資格,都沒有。

“懷上上心,執下下行。”

青雲之路里的那句話,這一刻,就這樣地再次躍入了徐亦山的意識之中。

老師所言故事裡的那位上古聖尊,是不是也是懷上上心執下下行呢,在不知多少年間里,與天下其他修者一般無二,而最終,身登至高之時,卻又一舉令天下翻覆。

然後徐亦山回應着老師剛才的話。

“老師,我懂了。”

循因守舊萬千載,改地換天反掌間。

不論真假。

亦不論其心,而只觀其行。

此一行,“聖”或可斟酌,“尊”卻是無異。

“萬古修界一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