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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能當上皇帝,能坐穩皇位的都是狠人,蘇世襄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這一條。他將殷氏一族下獄,凡有出頭為殷氏一族請命者,同樣下獄,一時間人人自危,誰還敢聲。

殷氏一族雖是下獄,在獄中卻被照料得很好,除不得自由外,與在家中並沒有太大區別。殷氏一族倒也十分隨遇而安,即沒有誰惶惶不可終日,也沒有誰因此怨怪殷流采,所謂世族,便是如此,大難當前,仿如一塊沒有絲毫縫隙的銅牆鐵壁,誰若動我族人,便是動我一族,如此誰動其族人,都需掂量再掂量。

倒是把殷氏一族下大獄的蘇世襄心裡如火燒,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殷流采一直不出現,讓蘇世襄十分懷疑,便是他將殷氏一族屠盡,殷流采也不會出現。即使如此,蘇世襄仍要一試。

殷氏一族被關的三個月後,城牆上貼出皇榜,一月之後,殷氏一族數人問斬,羅列出的罪名十分驚人,斬千八百次都不為過。這一舉動,引來朝引議論,一時整個朝堂內外風聲鶴唳,蘇世襄高坐御座上放眼望去,在列皆是敢怒不敢言之人。

一個月後,法場飄着雨絲,數名以遮面,身形憔悴的囚犯被推上高台。眼看時辰將至,監斬官正要下令處斬人犯時,人群中走出一青衣少年以清亮地嗓音喊道:“住手。”

監斬官得過皇帝密旨,不管誰出現,人犯都必需斬,但那出現的人必需送入宮中。不用監斬官示意,侍衛已悄悄聚攏,將那少年團團圍在人群中央,擋去少年所有逃走的去路,少年看出來有人堵,卻並沒有掙扎的意思,而是遠遠看着監斬官說:“他們不必死。”

然而迎接少年的卻是監斬官一句毫不猶豫地:“時辰至,斬。”

連唱人犯名,唱人犯所犯罪行的步驟都省去,監斬官要的就是讓少年反應不過來,否則那少年上前來被傷着皮肉怎麼辦,那可是宮中陛下要的人。犯人的血噴濺出來時,少年已被侍衛帶走,依舊沒有絲毫掙扎,只是腳步卻有些錯亂,好幾次差點自己絆倒自己。

作青衣少年裝扮的不是別人,正是殷流采。

她為救因她無辜下獄的族親,快馬加鞭趕回,她站在人群中沒第一時間現身,是心裡還留有期望,期望蘇世襄不過是要她回來,並不會真的斬殺她族親。當血差點噴濺到她身上,血腥氣噴滿她一臉時,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蘇世襄是真的殺了她族親,不僅僅是為激她歸來。

如果她不回來,還會有別的族親為此死去,如此她回去,方才那便是警告。

在宮中再次見到蘇世襄,殷流采只覺所有情深都化作憎恨,她甚至想,如果當初不遇到他,不愛他,也不被他愛就好了。她捏了捏袖子里藏好的匕,面色沉沉,任蘇世襄說什麼她也不置一辭。

“我本來想殺了你,這點能力我還是有的,可是看到你,就不想動手了。蘇世襄,這一世是我遇錯了你,愛錯了你,你要怎麼處置我便怎麼處置我,放了我的親人,日後你要如何就如何。”

“你欲如何?”

“欲如何?還能如何,又能如何,你能讓我如何?”

“且說便是。”

“如何?此生大概是不能如何了,只能寄望來生不遇你,不愛你,最好連認也不認識你。”

蘇世襄面色沉沉如黑夜,許久只後,他問道:“若我盡散後|宮,可否重歸於好?”

“你看到了你不願意看到的東西,日後你會時時記着,時時想着,這東西在你看我時是你眼中的釘子,在你愛我時是你心裡的尖刺,你不可能將這東西放開,就如同我不能將你做過的事忘記一樣。”殷流采說得斬釘截鐵,她深知蘇世襄,蘇世襄也深知她,他們之間誰都清楚回不到過去,卻又誰都想掙扎一下。

她掙扎過了,無用,此時蘇世襄要掙扎,她也唯能告訴她兩個字——無用。

一晚相對無言靜坐,直到天將明,黎明的陽光快要劃破雲層時,蘇世襄才坐沉沉漆黑中開口,他聲音艱澀而生硬:“你走吧。”

殷流采二話不說,起身便扭頭離開,她的腳邁出門檻時,聽到身後傳來幽幽一聲嘆息,緊接着是蘇世襄一句:“來世你別再遇見我了,也別叫我遇見你。”

在門口停了停,殷流采沒有回頭,只硬着喉嚨接了一個字:“好。”

“他們終究是太子與長公主,送到殷家教養也好,送到哪家學院也好,太子總要繼承大統,應受訓於嚴師,方能承擔江山社稷。”

殷流采仍舊是答一個字:“好。”

走出宮禁時,殷流采心中只剩下蘇世襄那句“來世你別再遇見我了,也別叫我遇見你”,曾是多少深情,如今卻只余這一句。天地間多少情痴,最後大多都如此罷,世事多變,有多少能從一至終無改的。

此去,惟山長水遠,不復相見而已。

問元山中,殷流采是流着淚醒過來的,她夢中白蒼蒼的自己沒有哭,自離皇宮後,一輩子都沒再流半滴淚,但她卻是哭着醒來的。即使睜開眼,現自己在問元山的被窩裡,她還是默默垂淚好一會兒才起來洗漱穿衣。

對着銅鏡梳妝時,她揉着哭得有些紅的眼睛,喃喃自語道:“你腦洞可真夠大的,居然腦補出這麼大一出悲歡離合來。”

梳好頭,她扯了扯自己今天怎麼都梳不平的鬢,嘆口氣又忍不住自言自語:“太真實了,我從沒做過這麼真實的夢,難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夢也太慘了點,慘到我都有點……有點感動身受?”

“感同身受?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啊。”修士的神識何等強大,怎麼可能因為夢境而輕動搖。

搖搖頭,殷流采走出門去吃早飯,吃早飯時看到界主離舍過來,殷流采怔愣得手裡的湯匙掉落在地出聲響都沒顧上,只看着界主,心中充滿疑惑:為何我看到界主,想起的全是夢中的情形,為何我心裡酸酸脹脹的疼。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腦子裡只剩下一句“來世你別再遇見我了,也別叫我遇見你”!

肯定是有人黑了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