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楊璽陪醒來的皇后用了午膳才從萬壽宮出來的時候,一個宮女撲在了她腳下。楊璽因着練武的本能,在她突然撲過來時退了一步,只讓她抓到了衣袂一角,跟隨的方嬤嬤一下擋在她面前。

那個宮女一臉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眼底卻是無盡的悲傷:“公主殿下,求你救救小環。”楊璽挑眉,蓮姑姑已經趕了上來,楊璽手一抬止住她動作:“你叫什麼?”

那宮女哆嗦了一下:“奴……奴叫花婉,小環是我妹妹。”

小環,就是那個奉茶的小宮女。她的屍體被小太監裹着席子從側門抬了出去。

花婉不知道她妹妹已經死了,還心心念念她這個小公主懷有惻隱之心。

楊璽伸手抬起那宮女的臉,所幸她個子不高,這麼一伸手勾起下巴,就將這張清秀的臉看得仔細。

花婉,她記得前世的她。

皇后死後,皇帝把萬壽宮的宮人大半都撥去服侍她,以致於她出嫁時的陪同宮人格外多。她對母后留下的宮人格外優渥,這個花婉替她掌管衣裝,毒殺事件時被屈打致死,被拖下去前死死抓住她的手——你一定要活下去,殿下。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把她撥到我宮裡服侍吧。”楊璽收了手,對蓮姑姑吩咐道。與其讓她知曉妹妹死的原因還留在萬壽宮心懷怨恨,不如待在她身邊。

算是救了她的性命。

蓮姑姑一臉不贊同,對於她來說,讓一個宮人消失輕而易舉。楊璽低低嘆了一聲:“就她一個,不會再有了。”

楊璽也悲傷過,也憤怒過,無力絕望後,重來一世,也想殺盡所有威脅她的人,卻無法對旁人的性命熟視無睹。

重來一世,已是上天饋贈,她怎能無端作惡,壞了這份凡緣。

她望進花婉眼裡:“小環已死,從今以後,你是我的人,你若對我忠心耿耿,我保你下半生榮華富貴,若你心懷異心,我必取你性命。”

花婉睜大了眼睛,眼底的悲傷和慌亂一覽無餘。

就這樣吧,前世的冤孽,就了結在前世,不必為沒有發生的事情糾纏不清。

她已經重生,歷史已經改變,她的敵人也會改變。

她們不來招惹她,她也會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她們還對她步步緊逼……

外書房課業結束,眾人恭送太子離去。

楊哲明沒有等安郡王打招呼,自顧自揚長而去,氣得安郡王跳腳——今天這麼一攪合,他和安寧公主打好關係的機會都沒有了,甚至惹太子不喜。

他幾步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之前吩咐身邊的心腹:“去盯着二弟,以後無論他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都要報給我。”

楊哲明處處與他作對,父王卻不聞不問,他們到底在謀划著什麼?

讓一個兒子與太子交好,卻讓另一個兒子從中攪亂……安郡王突然想起,自己的父王還未曾立世子。

太子沿着宮道慢慢走着,元烈很快追上了他:“殿下,剛剛那個少年……”

“她是楊璽。”太子懶得隱瞞元烈,何況元烈聰慧過人,猜也猜得出來。“以後你我都需要替她打掩護。”

元烈一臉震驚,拉住太子:“你們瘋了,讓安寧來外書房讀書,被人知道的話——”

“知道又如何?”楊鈺斜過眼看他,楊氏皇族天生眼角成鋒,就這麼淡淡一瞥,如有雷霆萬鈞的氣勢。

楊鈺從來沒有這個態度對過他,元烈一噎,鬆了手,太子揮了揮手,身後原本遠離的宮人又退後了十步。

太子笑着搖頭:“元烈,元氏將你養的太古板了,不過是安寧想讀書而已,父皇都答應了,晾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元烈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聲音一冷:“殿下,一旦你無視禮法,開了先河,以後登基,如何正朝綱?”

“元烈,你在擔心什麼?”楊鈺停了腳步,望着元烈側身而立:“這個天下是楊氏的,我和楊璽是唯一的嫡出血脈。”

元烈語氣不容置疑:“後宮不得干政。”他的眼底十分嚴肅:“更何況安寧公主是女子,與男子一起讀書對她的名聲不利。”

太子諷刺地一笑:“誰不願娶她,娶她就可以一步登天,她又何愁嫁不出去。”

元烈深深吸了一口氣,和緩了態度:“花朵養於溫室,自可絢麗開放,但一旦讓雛鳥歷經風雨……”

“它若想要翱翔於廣闊天地,殿下當如何?”

安寧沒有接觸過的權力紛爭,自然可以像一個普通公主一樣快樂的成長。但如何讓她知朝事,懂謀略,她想要更多權力時,你當如何,太子殿下?

元烈畢竟是少年天才,他可以通過一件事看到更遠,他可以發現平靜下的隱憂,他甚至可以驅逐所有情感,從利益角度剖析最壞的結局。

這是元氏對他多年來耳濡目染的精心培育,讓他成為帝王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刀,最好的一粒棋子。

太子冷了臉色:“元烈,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你竟然說一個六七歲的小公主有染指權力的**?你可是看着她長大的。”

風呼嘯着吹過宮牆,發出嗚嗚的聲響,宮人們望着遠處劍拔弩張的倆人,這是頭一次,元公子和太子爭執。

元烈還想再勸,太子已經抬手止住他,眸色中映着他的模樣,卻再看不見清澈的眼底。太子緩緩開口,清緩從容的音調——

“這個天下,我分她一半,又如何?”

她想要,我就給她,又如何?

他們是世上彼此唯一的骨血,他如果不信她,還能信誰?

元烈震驚地望着他如同談論着今天天氣很好,喃喃出口:“你瘋了……”

太子笑意清淡,如同那離去的身影般單薄,甩袖離去——

“你就當我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