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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的為難並沒有持續太久。

得了那位老大夫的葯,又做完幾輪針灸,趙老夫人已經好了七八分,這日吃過飯,馬行的掌柜單獨找到周秦,獻上來一個籠子,裡頭裝了七八條黑質而白章的蛇,道:“乃是永州的特產,吃了這個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

周秦沒有吃蛇的習慣,看到那籠子裡頭盤旋着吐着信子的冰冷動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好跑去回了趙老夫人。

趙老夫人想了想,道:“給下頭人吃吧。”又道,“我讓琥珀她們今日開始收拾東西,你那邊也收一收,咱們過兩天就去桂州吧。”

周秦一個激靈,下意識地脫口回道:“不是說好了咱們等二叔收復了邕州才過去嗎?”

趙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都聽說了,你就別瞞着我了。”

周秦聞言,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她陪着笑道:“祖母說什麼呢。”

趙老夫人嘆了口氣,“這麼大的消息,你一個人怎麼扛得起來……延之去邕州的事情我已俱曉了,二郎既然到了桂州,廣南就不會再有事,如果延之真的不幸……”她咬着牙,不再往下說,反而目露堅毅之色,道,“去桂州吧。”

周秦強忍着眼中的淚水,道:“祖母,我不是故意瞞着您的!”

趙老夫人拉過了她的手,一邊撫着她的頭髮,一邊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年紀大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比起從前的,不過小事而已,都不要緊,交給我吧。”

周秦伏在她的懷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重活一回,祖母沒有死,哥哥也躲開了金水河溺亡,二叔現今也不用尚公主了,可為什麼護國公府的路還是這麼難走呢……

府中多事,沒工夫給她難過,周秦咬着牙站了起來,“您才好,咱們過幾天再去行嗎?”

趙老夫人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你也別說什麼了,咱們明日就出發吧。”

次日,護國公府自潭州出發前往桂州。

盛夏行路,趙老夫人身上又沒有好全,偏生還硬挺着不肯歇息,周秦只得借口自己身體不舒服,每到一個驛站都要求歇一下。

這日趕了半天的路,周秦見天色不早了,遠遠的有個不小的驛站,連忙讓張璧前去打點,準備在裡頭歇一晚。

過了一會,護國公府的大隊車馬到了,她與趙老夫人一同下了馬車,才走進驛站,突然前面走過來一個眼熟的面孔,對方先是衝著趙老夫人行了一禮,口中道:“給老夫人請安了。”又對周秦見禮道,“周妹妹別來無恙。”

周秦驚訝得差點連嘴巴都合不上。

對方風仆塵塵的,臉上卻沒有什麼長期趕路的倦意,反而看起來精神奕奕,他身上穿的是趕路的勁裝,腰上扎了一根長長的馬鞭,嘴角含笑,透出了一股子生氣勃勃。

是何亞卿。

趙老夫人也愣了一下,道:“這不是何家小三兒嗎,你不在學堂裡頭讀書,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家裡知不知道?”又左右看了他身後,道,“家裡跟着的人呢?”

她見狀不對,語氣中就有了幾分嚴厲。

何亞卿聞言,反倒有些喜滋滋的。

趙老夫人這樣的不見外,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印象還不錯?

他連忙解釋道:“我已同家裡人打過招呼,這回是南下投軍的!”他話說得漂亮無比,大義凜然,“廣南這樣危急,我在京中念書,做不得一點幫助,不如投身南軍,也能為國出力!”

可惜對面的兩人都沒有相信,趙老夫人還沒有發話,周秦已經開口道:“何三哥莫要唬我們了,既然你說已經得了家中長輩的同意,還請將何尚書的書信拿來吧。”

何亞卿頓了一會,問道:“什麼書信?”

周秦忍不住笑道:“何三哥既然南下投軍,何尚書必會給我二叔寫信吧?難不成你打算直接在路邊的攤子上籤上契紙,就把自己賣做軍籍?”

何亞卿“哦”了一聲,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十分自然地道:“我放在樓上的房間裡頭了,等吃過飯再拿來罷。”說完就引着趙老夫人與周秦往驛站裡頭走,口中與趙老夫人攀談道,“剛剛看見有人過來說要投宿,我一瞧,怎麼這麼面熟,上前問了,他還要瞞我,被我拆穿了身份,果然是您府上的。”

他聲音清朗,眼神清澈,就算是平常的寒暄話,由他說出口也讓人覺得聽起來高高興興的,透着一股子親昵。

趙老夫人哭笑不得。

護國公府與何府倒是真算得上關係比較密切,何亞卿在她面前裝傻,一時半會,她還沒辦法板著臉拆穿了。

等到了飯桌上,祖孫兩一入席,見了桌上的菜色,俱是有些訝異。

何亞卿掩蓋住心中的得意,小聲道:“一路辛苦了,雖然簡單,好歹也算得上清爽。”

只見桌上幾盤涼拌的小菜,幾碟翠綠的炒生蔬,配了一鍋撇得清澈,卻散發出濃濃香氣的老母雞湯,還有切的一盤鹵羊肉,最叫人欣喜的是,炎炎夏日,桌上擺了一盤冰沁的紅桃、脆李,正冒着白白的水氣,讓人一看就胃口大開。

自離了潭州,周秦跟着祖母着力趕路,對於飲食住宿倒是不怎麼上心,都是臨時才去打點,匆忙間準備出來的,自然比不上何亞卿這精心備下的。

不過能在這半路上找到冰……

周秦忍不住看了何亞卿一眼。

何三哥錢果然多得燒手……地主家的傻兒子也不帶這樣亂花錢的……

何亞卿注意到周秦的眼神,以為對方這是覺得自己貼心,連忙咧開嘴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三人默默用完飯。

等驛卒上前來收走餐盤,趙老夫人道:“你爹的書信呢,這會去拿了我瞧瞧吧。”

何亞卿心裡忍不住一陣哆嗦。

哪裡有什麼書信!

誰說老人家記性不好的!誰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這老夫人明明已經上了歲數,又吃了自己斥重金備下的這一桌席,怎麼還把書信的事情記得那麼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