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自然不用洋洋洒洒，連篇累牘，只需寥寥幾語就能將意思傳遞出去，道了個清楚。
仲少與陵少雖然只交代了一句話，卻足夠蘇妄了解劍林的大致情況。
讓他聞到了此間的血腥氣！
神兵難得，不僅江湖武者趨之若鷲，拜劍山莊同樣志在必得。
既然藏不住神兵的消息，拜劍山莊索性就開放神兵機緣，表面上是大公無私，其實玩兒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把戲。
這許多進入劍林的武者，指不定哪些就是拜劍山莊的探子。
甚至，蘇妄猜測，拜劍山莊的目的遠不止於此，可能更狠毒些。
當然，大伙兒並不全是傻子，總有能看透拜劍山莊布局的人，但他們卻捨不得放棄彷彿唾手可得的機緣，就算看透了布局，也要留在劍林試一試。
然而，如今蜂擁而入的武者何止千人，並有更多的人在陸續趕來，機會卻只有一個，誰都不肯拱手讓人，自然要先做過一場。
便是這幾日，在外界不知道的情況下，不知劍林中到底到底死了幾許人，只怕劍林的鐵鏽都是鮮血染紅的。
這是陽謀——以財帛動人心，直接誘之以利，無人能擋，也無人能拒絕。
就算此時蘇妄出去高呼拜劍山莊的陰謀，只怕眾人也會將他當做是妄想獨佔神兵的瘋子，不會有人相信的。
陵少曾言，進出之比大於十比三，這其中只有少部分人是到了極限，或有自知之明，才退出爭鬥，更多的人是因為死在了這裡面，沒能走出去。
而出去之後，這些人也會自覺守護其中的秘密，在採買好補給、邀請了幫手，自覺有一爭之力，會再次進來。
恐怕才是外界不曾聽說劍林內部情況的原因。
仲少與陵少倒是機靈，雖不明他們為何沒有退走，但為了留在劍林，二小子偷偷躲在入口，偷襲那些還未明了此間情況，警惕心不足的武者，取得他們的補給。
如蘇妄這樣看起來面容年輕，又帶着一個移動口糧的，就是他們下手的對象，左右他們不認為蘇妄的驢兒能活到出谷的日子，還不如便宜他們算了。
“可是，北俠去哪了？”
蘇妄相信，拜劍山莊放話邀請北俠坐鎮絕非虛言，以北俠的江湖地位，他們也不敢拿這話開玩笑。
而且，北俠向來急公好義，最具俠心，若知道此間情況，如何會不管？
“只有一個可能，北俠有事耽擱，已不在拜劍山莊了。”
蘇妄立刻做出判斷，拜劍山莊必然是趁着北俠不在，有意將此事弄成，故意放入更多的武者，並縱容他們在劍林廝殺。
就算北俠事後知情，在洶湧的群情之下，因法不責眾，也只能作罷，並不會對拜劍山莊如何。
再則，拜劍山莊也不會蠢到留下把柄，只要推脫無力管束，自打一巴掌，以北俠敦厚的性子，怕也不會為難他們。
便是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壞了與北俠的關係，但只要能得到神兵，這買賣還是能做的。
畢竟，比起北俠虛無縹緲的情誼，自然是神兵來得更實在些。
“拜劍山莊憑什麼篤定一定能得到神兵？”
蘇妄看向劍林深處，只覺那無數把劍器彷彿就是一隻只尖利的獠牙，欲擇人而噬。
但他卻不得不進去，雖然他無意神兵。
再說，武者就應該有大無畏精神，蘇妄此生此世，何曾因畏懼而後退過？
幾塊亂石後面，仲少與陵少偷偷露出眼睛，注視着蘇妄走入劍林。
“陵少，那人是傻的么，既然知道危險還要進去，本少沒看出他本事有多高啊。”
陵少頓時沒了好氣，道：“人家本事再低，也比你厲害，既然敢進去，必然是有依仗的。”
說到這裡，陵少頓了頓，語氣有些猶豫：“再則，就算他是個傻的，你捨得看得新鮮食物就這樣溜走。”
“照啊！”仲少一拍大腿，低聲暗喝，眼珠滴溜溜直轉：“陵少這句話最是動聽，這乾糧你我兄弟已經吃夠了，若是能吃上一口鮮美的肉食，便是付出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說話間，仲少從袖中掏出了塊結成鍋巴樣兒，堅硬無比的粗糧，厭惡地聞了聞上面的汗臭味，想要丟棄，卻有捨不得，真真讓他難受極了。
谷內缺衣缺糧，缺水缺火，什麼都缺，那些個長野果的地方早就連樹皮帶草根都被人扒了，本來就稀少的野物，也被殺得個一隻不剩，如今還能被爭奪的，只有幾處水源，每日廝殺的血流滿地。
兩人入谷也有七八日，卻不曾好好洗漱過一次，再加上風餐露宿，幾次被人追得狗急鼠竄，汗流浹背，體味濃重，乾糧自然好聞不到哪去。
“走吧你，廢話忒多，趕緊跟上。再晚些，若是那驢兒真被人殺了，你我可分不到肉的。”
陵少躍出亂石，勁力外放，腳尖一頓，忽有一道冰涼氣流凝聚腳下，瞬間將他推了出去，他仿若踩着一個個透明的台階，步步飛越，別有一股悠悠氣度，眨眼消失不見。
可惜，若是他能將那一身乞丐裝換下，倒也能裝一裝降世仙童。
“嘶，你這傢伙，休跑！”仲少腳踩熱流，輕輕一點，身形閃爍，追趕了過去，只是語氣卻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意味。
原來，陵少臨去前竟然“不小心”在他的“獨角”上拍了一下，可疼得他差點把眼仁瞪了出來，自然不甘心的很。
至於兩人所言的分肉之事，不是他們賊心不死，而是想着利益均沾。
如若蘇妄保不住黑驢，他們也能來個見者有份，分一塊肉，反正以驢兒的個頭，想必也沒人敢獨吞，獨樂了不如眾樂樂，既開心了大夥，又方便省事，多好。
而在二少看來，憑藉他們的本事，若是一塊肉都搶不到，還好意思自稱江湖人嘛？
雖然他們確實失敗了一次，但老話說過，失敗乃成功他娘親，再努力努力，指不定下回就成功了呢！
不知何時，天色又陰沉了下來，連綿的烏雲如同吊在半空的鉛塊，沉重的彷彿隨時會砸個窟窿。
或許，又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