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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禁地的那位大虞質子,已然成為驚神一脈首座,並且即將被宮主收為嫡傳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上下。

各脈反應皆有不同。

議論者有之

震驚者有之,

不滿者有之,

搭檯子看戲湊熱鬧的好事者,自是佔了多數。

很快地,關於陸沉的消息就被挖了出來。

從出生不凡,有神物伴生。

到拜入天南道宗,成為掌教關門弟子。

然後被欽點為質子人選,來到大盛。

一切過往遭遇,化為不同版本的小道流言,引得各脈中人討論。

“一介鼎爐之身,如今成了一脈首座……天命宮千百年來何時有過這樣的人物?爬得這麼快,跌下來只怕要粉身碎骨。”

“你這麼編排未來的驚神首座,萬一泄露出去,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人家可是……宮主的親近之人,枕頭邊上吹吹風,一根手指頭就按死你了。”

“想來這位陸小首座必然是床榻上的猛將,有驚人的長處!”

“其餘幾脈的師兄,當真能忍受一個……男寵壓在頭上?”

“……”

議論紛紛,爭論不斷。

只不過懾於魔師威嚴,沒有誰敢在明面上表現。

對於山雨欲來的沉重氣氛,還有四面八方投來的關注目光,陸沉毫不在意。

鼎爐也好,男寵也罷,些許名聲,影響不到他的道心。

片刻後,陸沉獨自回到後山禁地,收拾起了東西。

按照那個叫做“雪茶”的婢女所說,驚神宮空置許久,打掃清理需要一點時間,明日才能正式搬進去。

囚於此間七年,倒也沒什麼可值得帶的物件。

無非就是閑暇之餘的寫字、作畫、木雕等東西。

並不值錢,卻能聊作紀念。

“《道胎種魔大法》第二層結鼎篇,果然比《種玉功》精深得多,逆轉陰陽二氣,滲透四肢百骸,好讓血肉蛻變更為徹底,並且能得到第一個‘道術’。”

陸沉坐在滅情殿的門檻上,比較着寶典與絕學之間的區別,心中感悟良多。

他越發確定,後者脫胎自前者。

“硬生生把一門絕學拔高到寶典層次,真是天縱奇才啊。”

對於那位繼往開來的不知名前輩,陸沉的心裡只有尊敬。

夕陽斜照,染紅後山。

一陣有力的腳步聲,急促如雨點響起。

陸沉挑了挑眉,面露訝異之色。

今天提着食盒送飯的雜役,居然是個生面孔?

雖然同樣穿着粗布麻袍,但來人生得一副機靈模樣,四肢俱全,氣力悠長,明顯還練過幾分粗淺的武功。

“首座是問狗雜種么?他這人笨手笨腳,辦事差勁,伙房的師傅怕耽誤首座用膳,於是就換我過來。”

送飯的雜役也是十六七歲,一步跨上幾個台階。

手裡提着四層食盒,身形不搖不晃,態度畢恭畢敬,臉上還帶有幾分諂媚之色。

“你叫我什麼?”

陸沉沒有接過食盒,皺眉問道。

“首座。”

年輕的雜役躬身彎腰,小心翼翼恭維道:

“如今,天命宮上下誰不知道您被推舉為驚神一脈的首座,衣食住行,皆不可馬虎。能夠給您送飯,真是小人的福分。”

陸沉嘴角抽動了一下,搖頭道:

“我明天就搬去驚神宮,不必再來送飯了。”

跟紅頂白,趨炎附勢也算人之常情。

放在天命宮這種規矩森嚴,階級分明的聖宗大派,更是如此。

可惜的是,他還沒有教完那個瞎眼跛腳的殘疾少年寫剩下的兩個字。

“這……謹遵首座之命。”

看似機靈的年輕雜役,臉上頓時流露出失望之色。

驚神一脈再不濟,也是內門弟子、真傳弟子才能拜入的地方。

若能抱住這條大腿,等於鯉魚躍龍門。

搖身一變,成了人上人。

“可惡!還是來晚了,早知道以前就該搶下這樁事……給那個狗雜種撿了便宜!”

年輕雜役在心裡恨恨罵道。

後山禁地。

外人不得進入。

莫說雜役,就連內門、真傳也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可怕之物。

有說是驚天的妖孽,也有說是絕代的凶人。

各種傳言,不一而足。

所以,去後山禁地送飯自然成了苦差事。

誰也不願意攬下來,最後只得丟給任勞任怨的狗雜種。

現在都知道了,後山禁地里待着的那位是大虞質子,驚神一脈的首座,未來天命宮的執掌者。

苦差瞬間變美事。

若能攀附一二。

說不定就泥鰍成蛟龍了。

陸沉掃了一眼,大致猜出年輕雜役的心中所想。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無非厚非。

但踩在別人頭上更進一步,卻就有些過分。

他沒有多說什麼,拎着食盒就進了大門。

看到大門緩緩合上,給了許多好處才搶到這份事的年輕雜役攥緊拳頭,有氣沒地方發。

“都怪那狗雜種,害我白跑一趟!等下回去定要叫他好看!”

嘎吱。

下一刻。

大門又被推開。

“首座……”

年輕雜役面露驚喜,卻被迎面一腳踹飛出去。

“聽說天命宮規矩很多、戒律很重。以我首座的身份,若是被雜役、外門、內門弟子冒犯,以下犯上,好像要下苦獄,受拔舌、剝皮、斷十指、挖雙目等酷刑。”

“你想試試么?”

陸沉一腳踩在那個年輕雜役的腦袋上,半張臉給靴子摩擦得血肉模糊。

“首座!饒命!饒小人一命!小人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首座……饒小人這一次!”

莫名其妙胸口挨了一腳,斷掉幾根骨頭。

然後,再給人踩着頭顱羞辱。

年輕雜役一片茫然,不知道犯了什麼過錯。

但他很清楚一點,小卒子惹惱大人物。

最好別問原因,跪下求饒就對了。

“你沒有得罪我,但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拿你撒撒氣,可以么?”

陸沉眸光幽冷,以他沖開氣血大關的肉身強度,一腳踩爆這個雜役的腦袋毫無問題。

“能給首座出氣,這是小人的福分。”

似是習慣了被人踐踏,前來送飯的年輕雜役毫無尊嚴。

陸沉挪開那隻腳,心裡感慨:

既然知道受欺負的滋味,為何還要把這種痛苦轉嫁給他人呢?

“很好,我氣出完了,多謝。”

他很有禮貌地說道。

隨即。

揚長而去。

“首座如若再有需要,可以隨時找小人。”

雜役跪在地上,臉上淌着血,卻沒有半分怨恨的意思。

……

……

翌日。

後山腳下,熱鬧非凡。

共有五輛大車前後擺列,四頭龍血駒拉着好似黃金澆鑄的主車,再配上鼓車、戰車等等。

排場氣勢自然充足。

“首座,今日入驚神宮,拜祖師,受加封。”

輕聲細語的婢女雪茶說道。

再她的引領下。

陸沉上了足以容下十幾人的寬大車駕,裡面是金絲軟榻,熏香暖風,令人感到舒適不已。

前有鼓車鳴鑼開道,左有戰車持槍而立,右有樂車絲竹靡靡,後有禮車舉扇、舉旗。

陣仗不小,引來無數或好奇、或打量的隱晦目光。

等到了驚神宮。

本來還有敬告天地,廣邀賓客,大擺筵席,諸如此類的流程。

陸沉大手一揮,決定一切從簡。

反正驚神宮也沒多少弟子,人丁稀落到慘不忍睹的地步。

搞這些表面功夫,實在沒有意義。

“祖師祠堂就在這裡,婢子不方便進去,首座你一個人上香參拜就好。”

雪茶斂衽行禮,款步離去。

“拜祖師啊……以後就是天命宮的一脈首座了。”

陸沉臉色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憂。

祖師祠堂坐落於朝陽峰背面,是一處獨立的院子。

殿面闊五間,黃琉璃瓦,單檐歇山頂,顯得肅穆大氣。

內里設有明間、次間。

前者用於供奉天命宮歷代祖師,後者才是驚神一脈的諸位首座。

“來都來了,上柱香吧。”

對天命宮、驚神一脈,陸沉自然沒有任何歸屬感。

可畫像當中的各色人物,皆是武道之上的世間絕頂。

當得起他這一炷香了。

“這是上一代的宮主,號稱‘劍斷蒼山’的卓長雲,然後死在羽清玄的手裡。”

陸沉點了三支線香,對着最右邊的那軸畫像略微彎腰,作了一揖。

嘩!

無風而動!

還沒等他拜下去,懸掛上方的那軸畫像便震動了幾下,跌落桌面。

“這是怎麼回事?”

陸沉疑惑不解。

他望着自右邊起第二幅畫像,騎着一頭黑虎的威猛漢子。

再次作揖,行禮。

這一次,好似牆面抖了抖。

祖師畫像微微一晃,再次跌落。

陸沉眉頭緊鎖,弄不清是何緣故。

“不受外人的香火?不認可我接過驚神一脈,拜入天命宮?”

他想了半天,得出這樣的結論。

看到手裡三根線香,已經燃去五分之一。

陸沉也就不再躬身彎腰,作揖行禮,抬手插進面前的香爐。

隨即,轉身朝供奉歷任驚神一脈首座的次間走去。

他離開後,那三支線香自行熄滅。

陸沉來到次間,裡面擺放着一座座記載各位首座生辰年月姓名的紅木牌位。

他雙手前後交疊,正要行禮。

咔嚓!咔嚓!咔嚓——

無緣無故,數十座供奉牌位赫然崩裂,露出一條幾寸有餘的深刻“傷痕”。

“這是……撞鬼了?”

陸沉愣在那裡,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