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文人國士夢。

秦升莫名的想到了這句話，似乎這句話也正是對面這個讓他發自內心尊敬的男人的人生軌跡。

也或許是男人說起朱熹的《大學章句》，也讓秦升想到了《大學》裡面的一句話。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千年之前的古人，已經把人生追求的方向，詳細的指出來了，這一條人生錦繡階梯，可以說修齊治平的思想，鑄造了一代又一代知識分子的人格心理，就算是時至今日，依然潛移默化。

可以說是，十人九儒。

只是千古文人國士夢，又有幾人能圓夢？

當代可稱之為國士的，眼前這個才華橫溢的男人絕對算其中之一。

雖說已經想到可能要聊的那些話題，秦升心裡也足夠坦然，不過畢竟面對的是這個男人，秦升還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聽如玉說，你在復旦的時候讀的是哲學？”男人放下茶杯並未直接步入正題，只是隨口問道。

秦升如實回道“讀的是科學哲學與邏輯學，也就是哲學加其他學科，比如科學加數學、科學加物理這種類型，不過更多時間都是去其他學院蹭課”

“這個學科好像以前沒有，應該是前些年才建立的吧，不過這也算是一種時代潮流，哲學似乎確實可以和每個學科結合，那些行業頂尖人物不少都從哲學中悟出了不少東西”男人默默點頭道，倒是沒想過秦升所學的並不是純粹的哲學。

至今為止，很多人都不理解秦升當年為什麼學哲學，秦升對外的解釋就是比較簡單容易偷懶不那麼累，畢竟他從小看道家和佛家的典籍比較多，這些書又和哲學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只有秦升知道為什麼，原因都在爺爺身上。

秦升沒有說什麼，在大佬面前怎麼敢亂說話。

“如玉說，你也喜歡看書？”男人繼續閑聊。

秦升笑着說道“在老師面前不敢班門弄斧，如玉看的書也比我多不少，不過我在大學的時候看過老師的《政治的邏輯》，這本書讓我受益匪淺”

“哦，你還看過這本書”男人似乎並不意外，呵呵笑道。

秦升繼續說道“不過相比於老師這本書，我更喜歡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這會秦升已經很自然的跟着如玉喊男人老師了，因為似乎喊其他稱呼都不合適。

“哪句話？”男人皺眉問道。

秦升思索片刻回道“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有的人是弱者，有的是強者，有的要別人來設定目標，有的給別人設定目標，有的需要感情支持生活，有的需要意志支持生活，我大概在每一對概念中都會選擇做後一種人。”

男人聽完以後輕笑道“秦升，看來你在見我之前，可沒少做功課啊”

“老師，這不是功課，我很久以前就了解過您，只是我沒想過有天會真的見到您”秦升很是真誠的回道，在沒有

回到秦家前，他是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這樣的大人物，好像這樣的大人物離他很遙遠，也只能從電視啊新聞上看到。

男人這從並沒有質疑秦升的話，緩緩說道“秦升，你的故事我聽如玉說過，也聽其他很多人說過，你可能並不知道的是，我跟你小姨和小姨夫接觸的也不少，但今天我見你並沒有其他事，只是因為如玉而已”

“老師，我知道”秦升恭恭敬敬道。

男人微微坐直身體前傾盯着秦升說道“秦升，我聽說你以前有女朋友，還是個很漂亮的美女，那為什麼後來又選擇跟如玉在一起？何況你跟如玉在一起的時間很特殊，正是你父親陷入危機的時候，或者說你選擇跟如玉，只是一場家族式的政治聯姻，當然這樣的聯姻很正常，畢竟你父親身陷囹圇，正需要強有力的人物出面說話，宋老絕對算能說得上話的人物，就算是宋老不說話，也會帶來直接的影響，是不是？”

這番話直接讓秦升略微失神，他真沒想到宋如玉的這位老師如此的直白，根本不給他留任何迴旋的餘地。

秦升正準備開口。

男人繼續直言不諱的說道“你準備否認？我知道你和如玉從小就認識，只是你後來因為某些事離開了北京，你別告訴我小時候你們就有感情？如果如玉說這樣的話，我還能理解，可如果是你，我不信。你父親的處境別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至於你外婆你舅舅小姨夫那邊，本就跟你父親關係一般，再者在這樣的事情上，他們沒有必要為你父親說話。所以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是這麼想的，就有些太天真了，也不會如願以償”

男人所說的這些話很是直接，更有些不留情面，如果是別人的話，可能早就亂了方寸。可是秦升並沒有，他雖然沒想到這個男人會這麼直接，但想過他會問這些事。

因為，他有什麼不能問的？

“老師，我想過您會問這些事，但沒想到您會這麼直接說”秦升不卑不亢的道“我並不想否認，就算是我否認，估計沒有幾個人信，我相信如玉也考慮過這件事，但又並不完全是這麼回事”

秦升的態度讓男人很滿意，他還是那麼的儒雅，很平和的問道“那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三年前，也就是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否認我對待這件事情抱有其他目的，也就是為了給我父親爭取更多的支持，我也很清楚的認知到，所有人在這件事情上都有不同的想法。當時，我還擔心就算我有目的的去追如玉，但是如玉並不會答應，只是我沒想到她會答應，我更能清楚的告訴老師您，那時候我對如玉的感情沒有多深，我也沒必要騙您”

“不過，今天我可以告訴您，一切都已經改變了。這三年的經歷，讓我看淡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我父親所牽扯的那些事情，也讓我更加深愛和珍惜如玉，因為我知道她為我付出了多少，我知道我這輩子該怎麼對她，所以我和她結婚，現在更多的是感情而不是利益。至於我父親的事情，我沒有尋求任何人去幫忙，但我也不想讓任何人栽贓陷害他，這就是我所做的。何況，我父親比我看的更清楚也更坦然，我和他聊過，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也知道該何去何從，更知道自己在這場風波中扮演的角色，他都這麼想了，我又何必去多想。再者，他本就犯了錯走了彎路，這是

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秦升很冷靜也很認真的將自己所說的都說出來了，這是他真實的心裡路程，他也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撒謊，何況她和如玉彼此都心知肚明。

這就是他們的默契。

秦升就這麼一字一句的說著，對面那個男人就這麼盯着秦升，當秦升說完以後，他笑着點了點頭。

他從秦升眼裡看到了真誠，也並不覺得秦升敢騙他，再者就算是想騙他，秦升也得有這個能力。

“你覺得我信你么？”縱然如此，男人還是反問道。

秦升自嘲的笑道“老師，我說這番話，不是在乎您信不信我，只是說我想說的心裡話。如玉就是太聰明了，她什麼都知道，所以從來不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我總覺得欠她太多，可是這些話憋在我心裡很難受很難受，今天說出來反而舒服了很多”

“那我權且信你了”男人不輕不重的說道。

秦升愣了下，然後不知道說什麼。

“至於你父親的事情，你不用解釋什麼，我見過他也跟他聊過，他給我說的，比對你說的多很多。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逃避不了責任，只是該是他的責任他得承擔，不是他的也跟他沒關係”男人還是那麼的心平氣和語氣平緩的說著。

這倒是秦升沒想到的，不過這番話又給了秦升很多信息，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好像上面對老頭子的事情已經有了定論了。

可是好是壞秦升並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跟老頭子沒關係的也就沒關係。

“秦升，我還有個問題問你，你父親現在不在，你那位老伯也已經老了，你們家以後由你掌舵，你知道路該怎麼走么？你很清楚，不少人都在盯着你，你敢犯錯，可就會萬劫不復”男人這是詢問也是提醒。

秦升這次沒有猶豫，很快就給出了答案道“老師，您所做的，已經給我指明了道路，只是我站不到您的高度，也沒您那麼高瞻遠矚，但我會全力以赴，與國共進退”

聽到這句話，男人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道“秦升，你沒讓我失望”

這時候，男人看到如玉已經拿着他所要的那本書走過來了，他不再跟秦升多說什麼，徑直起身走向如玉道“找到了？”

宋如玉將手中的書遞給男人道“老師，是不是這本？”

男人接過書點點頭，隨手又翻了幾頁後道“如玉啊，老師還要主持一個會，這次不和你們多說什麼了，等有時間了邀請你們來家裡，嘗嘗你師娘的手藝”

宋如玉連忙說道“老師，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我們再在這多待一會”

男人笑着點點頭，隨後轉身準備離開，走到秦升身邊的時候，他重重的拍了幾下秦升的肩膀道“好好對如玉，你要是敢欺負她，我這個當老師的可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

秦升悻悻的笑着，有這麼強大的後台支持，他哪敢欺負宋如玉？

當目送着男人離開書店以後，秦升長舒了口氣，這時候才發現後背已經濕透了。

不管如何，總算是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