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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眯起眼,望着那處被大魂力劍鑿開的深坑。

狂風漸熄。

後卿已經不知身處何處。

他從青石的幻境之中跨越而來,第一個奔向的,就是簡大神將的幻境。

鍾二說的不錯,後卿如果想要重新奪回仙碑掌控權,就必須要先奪取一具足夠強大的修行者軀體。

近百處幻境,道心強大到足以抵禦後卿意志的修行者,除了西妖這類妖孽,幾乎寥寥無幾,此刻恐怕已經被後卿盡數操縱。

這位遠古的魔道祖師爺,手段諸多,斷指脫身的神通,恐怕就是魔道之中諸多的逃命手段其中之一。

逃命。

能逃到哪去?

易瀟默默抬起頭來,望着穹頂的萬里天光。

這位魔道祖師爺,如若不出意料,應該去了留仙碑的真正碑石之處。

整座仙碑紮根在鬼門道場之中被隔離開來的一處偏隅空間,時間凝滯,停留不動。

這是後卿當年被押入鬼門之時拼了命撕裂空間所送出的一件重寶。

等的就是無數年後,有朝一日重返人間。

一塊碑石,千年修為。

諸般魔道大神通,操弦控元,攝魂奪舍。

功參造化,妙不可言。

一塊並不算高大的碑石。

就這麼紮根在“地面”。

所謂的“地面”,其實是九天之雲下垂,落地之後死死抵住,凝實,即便踩踏,也不會有絲毫顫動。

普普通通的碑石,就這麼紮根在雲端之上。

這塊碑石上,印有密密麻麻的人名。

“咔嚓”一聲,仙碑裂開了一道裂紋。

仙碑之上的一個人名,就這麼隨着這道裂紋的裂開,咔嚓一聲崩碎開來,崩出碑石之外,像是煙雲消弭,在空中裊裊散開。

接着是第二聲“咔嚓”。

此起彼伏的碑面龜裂聲音,這塊並不算大的碑石,連綿而密集的炸開了無數道細密的裂紋,一道又一道人名,像是被人以手指捻住,挪移拎出碑石,之後煙消雲散。

一縷紅光從遠天浮現,如同雷霆極光一般,剎那呼嘯而來,圍繞石碑旋轉一圈,滴溜溜落在雲端地面,極有彈性的落地之後又高高躍起。

第二縷紅光倏忽閃過,繞碑一圈之後砸在雲端,與第一縷紅光撞在一起,接着密密麻麻的紅光從遠天四周而來,不約而同撞入一團,呼嘯綿延聲音之中,紅色光芒凝聚成團。

一道模糊的紅色人影半蹲在地上,無數團紅光匯聚着向他砸來,噼里啪啦一陣亂響,他的身體朦朧成型之後,終於緩緩抬起頭來,望向這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石碑。

每一縷紅光撞入自己體內,都為自己輸送一份不大不小的力量。

後卿面無表情抹了抹臉,紅光被一抹之下擦拭得潰散開來,露出一張“簡大神將”的面容。

他抬起頭來,看着仙碑之上一個個崩碎的名字,心想這些道心脆弱的修行者,能夠化為自己的養料,即便死了,也應是一種榮幸。

後卿有些吃力的攥了攥拳。

他的視線木然下移。

移到了左手之上。

左手缺一根大拇指。

他看不出絲毫表情,腦海里卻回想到那個高高躍起,雙袖之中魂力鼓盪,最終魂力長劍合二為一的墨衣年輕男人。

腦海里有另外一道身影,與他不謀而合。

兩道身影,兩相比較,最終徐徐併攏,成為一個人。

後卿看到那條真龍的時候,心神狂震,一度以為是那個當年把自己打得半死,布下八九仙印將自己囚死在荒域的男人,重新回到了這裡。

那個自稱“霸王”的存在,能夠做到一人壓劫。

而那條真龍雖然聲勢浩大,卻遠遠沒有霸王當年的程度,更不用說那個蓮衣年輕男人的修為卑微,若是在碑外,不過就是一個九品境界的弱小修行者。

後卿深吸一口氣,想到了人間盛行的“轉世”之說,心底一陣戾氣縱橫。

他望向仙碑。

待會自己掌控了碑石,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這個與當年霸王像極了的蓮衣年輕男子。

他和他,太像了。

若是有轉世之說......

“把你逼到這的,的確就是‘霸王’的轉世。”

忽然冷不丁一個聲音傳來,後卿後背汗毛倒立,猛然回頭,看到一張瓷器般的少年面容幾乎貼面。

這位魔道祖師爺瞳孔微縮,手掌猛然抬起,按在了瓷器少年的面頰之上,勁氣迸發。

卻如同按在了空氣之上,剎那穿透而過。

不是實體?

是太虛相?

後卿眯起眼,聽到後者拿着漫不經心的語調笑着開口說道:“喏喏喏,別急着動手嘛。放心放心,我不是風雪銀城的那個陰陽怪人,我也沒什麼能力去攔着你取走仙碑。”

鍾家小二爺笑意不減,頓了頓道:“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是哪位半路蹦出來的活神仙,現在南海數得上數的厲害修行者,都被困在仙碑里了,終巍峰唯一的大宗師魏奇也是神魂重創的地步,有餘力能自保就不錯啦。我呢,就是一個早該死的活死人罷了,這裡的時間凝滯,我停在了將死的那一刻。”

後卿聽完這句話後,緩緩轉過頭來,繼續凝視仙碑,不再理會這位沒有實體,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影響的鐘二虛影。

鍾家小二爺似乎早就猜到了這一幕。

他倒是不緊不慢,笑眯眯繼續說道:“後卿,魔道始祖,傀儡祖師,嘖嘖,好大的名頭呀,當年控弦操元,手底下的傀儡軍團不死不滅,若是傾巢出動,幾乎可以媲美道宗佛門的任何一個支脈派系,一人便是一個宗門。”

後卿面無表情,懶得理睬身後絮絮叨叨的那人。

對他而言,當務之急是如何取走這塊原本屬於自己的碑石。

這塊“滄海碑”......擱在人間太久了。

原本是一件魔宗重寶,卻被無數人虔誠膜拜,加上佛道儒三家正氣洗滌,長久以來,便如同寶物蒙塵,染上了人間的“污濁之氣”。如今石碑表面綻開的無數裂紋,便是後卿動用神通,將人間之氣一縷一縷的排開,好讓自己能夠重新控弦。

“你取不走這塊碑的。”

背後那人笑意盈盈開口。

後卿眯起眼,正準備動手。

“怎麼,嫌我聒噪,想打殺我?”鍾家小二爺腆着臉笑道:“動用魂力法門?一個很不幸的消息:魂力法門對我沒用。想耳邊能安靜下來,要麼你取走仙碑,這處鬼門空間崩塌,我正好‘壽終正寢’;要麼你割了兩隻耳朵,除此以外,沒別的辦法了。不相信我,你大可以試着放盡人間之氣,然後取走這塊碑,這地兒別的沒有,時間無限,你就是放一百年,一萬年,也放不完人間之氣。”

後卿極有耐心的試着去釋放仙碑內部蟄淺的人間之氣。

果不其然。

浩瀚不計數量的人間氣息,在此刻看來,讓後卿也難免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