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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運氣很好,劍傷幾乎戳穿了半邊胸膛,但元氣護住了心臟,修魔者的體魄比正常人要強大得多......”

落在紫靨宮山頂的青石,以手掌貼額頭,渡給宮紫溫和的佛門元氣,穩住紫靨宮妖女體內混亂的劍氣。

青石抬起頭來,望着王植,聲音不溫不火:“她能活下來,但是修為會受到一些影響。”

青木宮女子劍胚面色蒼白,她雙手合十,對青石菩薩認認真真揖了一禮,接着望向眼前的易瀟。

她想過,如果真的還有一根救命稻草......

那麼必然會是易瀟。

五老會等的就是易瀟。

王植看着柳魔的屍體,心想他果然變得更強了啊。

從那口棺木當中重獲新生,劍氣涅槃,究竟抵達了什麼境界?

可一個人再如何強大,終究不是一整個聖島的對手。

易瀟笑了笑,他知道王植心中在想些什麼。

蓮衣當中的劍氣聚攏收縮,他望向六座聖山當中的一片漆黑,輕聲說道:“這是我與聖島的私人恩怨,我叫一些人,不算過分吧?”..

直到此刻,聖島的破空聲音才陸陸續續傳來,葉十三,葉小樓,吳燼寒,蘇扶,宋知輕......

王植面色陡然古怪起來,她終於明白了易瀟口中“叫一些人”,是什麼意思了......

這幫人,一個一個儘是怪胎,妖孽,中原的妖孽幾乎都來到了這裡,這樣的一股戰力,將風雪銀城的太虛城主都葬在了海域當中,聖島的五老會......憑什麼可以攔得住?

原來自己等來的並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而是一柄萬鈞之重的救命重錘!

小殿下望着自己身旁的大師兄,聲音堅定道:“動手吧。”

兩道劍氣原地迸發,一黑一白糾纏着交錯而出,易瀟和李長歌的身影消逝在原地,幾乎是剎那之間,六座聖山迸發出不堪的轟鳴聲音,五老會的小世界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黑白兩縷劍氣合并而出,沖入漆黑的大殿當中。

......

......

踩着穹柱飛掠而下,無數的灰燼圍繞着自己的蓮衣飛舞,整個世界是傾斜的,而自己的劍,則代表着世間極致的公平。

小殿下腳尖踏開,一整根巨大穹柱轟然迸碎,蓮衣身影如箭矢一般砸射而出,重重砸在骨膜魔頭的身子之上,兩道身影滾在一起,接連撞碎大殿的兩堵牆壁。

怒吼聲音剛剛響起,易瀟面無表情的持劍砍下——

“噗嗤!”

鮮血飛濺,怒吼變成了嘶嚎。

那道騰飛而起的骨膜男子,巨大的骨膜雙翼剛剛展開,就被一劍刺入骨骼當中,因果劍氣緩慢而堅定的斬落,將一隻漆黑的大翼直接切飛,猩紅而又粘稠的血液在空中化作火焰燃燒沸騰。

因果當中,片葉不沾身。

易瀟雙眼緊緊盯着眼前的骨膜男人,他的眼神當中沒有絲毫的憐憫神情,劍氣第二次刺下,另外一隻巨大的骨翼被刺啦一聲粗暴切開,兩人撕纏在一起。

兩人砸出一個凹坑。

凹坑當中,煙塵四散。

骨膜男子的面孔之上儘是鮮血。

他的十指都在顫抖,此刻聲音都有些不穩:“你要......殺我?”

眉心當中的壓迫感極其強烈。

易瀟的因果劍尖已經凝出實體,抵在了他的額頭。

五老會的地位並無高貴低廉之分,只是有人長眠棺中,有人負責睜眼看世界。

小殿下沉默了片刻。

“呵......”

骨膜男子笑了笑:“他們長眠的時候,便由我來執掌着這裡,‘五老會’,是魔道聖地的小世界。這一整座大殿,負責供給聖島不斷運轉的元氣,所有的事項,全都基於我們的存在,才能夠正常的運轉。”

他的雙翼被折斷,雙手也被折斷,渾身血跡斑斑,笑起來卻絲毫不覺疼痛,那張天神般俊逸的面容,笑起來邪氣凜然,又帶着那麼一絲無奈。

“年輕人,何必如此弒殺......聖島都將是你的。”

“我們這些魔道的老人,所做的一切事情,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聖島。”

“誰又能想到你能從天門當中活着出來?”

他面上有一絲無奈,撕開了自己胸前的黑袍,露出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聲音真摯而又誠懇。

“我胸膛上的劍傷,來自於上一個殺入五老會的人。”

“那個人你也認識,是我聖島歷任以來最為天才的大光明宮主......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那把劍,也繼承了他的衣缽,不是么?”

他艱難笑了笑:“那個人沒有殺我,因為他知道,如果殺死了我,就意味着聖島的崩潰。”

“沒有人能夠維繫着這麼龐大的勢力,日復一日的穩定存活,整個聖島,都只是游離在海域上的無根浮萍罷了,我死了......這座小島並不會死,但‘聖島’,就等同於死了。”

易瀟輕輕吐出兩口氣,平靜開口:“我並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死活,聖島的死活。你在乎的,是六座聖山死了很多你所熟識的人,而他們死了,五老會並沒有阻攔......”骨膜男人抬起頭,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易瀟,鋒芒幾乎刺到了自己的眼中,雙目流淚,他笑着問道:“物競天擇,這是法則,我們默許了強者對弱者的屠殺,這又有什麼不對?”

這個問題的拋出,讓易瀟陷入了沉默。

骨膜男子的意念漂浮在大殿當中。

他一直急切着等待自己同袍的救援。

可神魂意念所至......一片凄慘。

那個白衣男人,還有一身劍氣,撞入大殿當中,便如狼入羊群,絲毫不講道理的開始了凌虐。

鮮血飛灑,劍氣凌霄。

......

......

怒吼聲音和鮮血彪灑的聲音摻夾在一起,接着便是凄慘的哭嚎聲音——

紫靨宮山頂。

葉十三和葉小樓站在原地,兩人聽着聲音,面面相覷。

不知該如何行動。

南海大師兄撓了撓被髮髻捆縛的細辮,喃喃道:“我沒有聽錯吧?”

單手按在腰間三把古劍之上的葉小樓,此刻緩緩收回按劍之手。

他低垂眉眼,認真說道:“你沒有聽錯,我也聽到了。”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同時確認了裡面的聲音。

葉小樓的聲音響起:“有人被打哭了。”

道胎沉默了片刻。

葉十三嘆了口氣,輕聲問道:“那我們現在......還需要進去嗎?”

葉小樓已經來到了山主大人身旁,試着把捆縛在他身上的鎖鏈卸下,這些鎖鏈被五老會魔道的秘術加以囚禁,輕易無法解開,於是葉小樓抬起左右兩隻手,掌心已經劍氣連接“玲瓏”、“骰子”。

兩柄飛劍清鳴一聲,兩道劍光交錯而過,古劍已經重新入鞘。

沉重的鎖鏈剎那被切割開來,火星四濺,收劍而回的白髮年輕男子,雙手抬起,扶住了跌落十字架的白蓮墨袍山主。

葉小樓沒有回頭,他托抱着虛弱的山主,雙手穿過腋下,聲音平靜說道:“他們兩人,兩劍,就算是當年的三大聖地加在一起,又能奈之如何?”

葉十三無言以對。

“劍道這條路,是有盡頭的。”

葉小樓微闔鳳眸,腦海里琉璃崖的大雪崩浮現而出,踩踏三柄古劍逆流而上的師尊,最後摟着顧玖消弭人世間,那個時刻,全身的魂力,元力,劍氣,全都糅合成了一樣物事。

萬物一劍。

“我走錯了,這千百年來的人,都走錯了。”

葉小樓輕輕笑道:“師尊一直到死,也都沒有走出那一步。”

“心有執念,不能如願,如何快意?”

“連自己的枷鎖都斬不開,又如何將萬物,遞於一劍之下?”

“萬物一劍......劍宗明切切實實靠着自己走出了這一步。”葉小樓眉眼之間帶着一絲敬佩:“他走之前,把真正的劍意留了下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葉十三沉默看着六座聖山中心的地方。

那裡的戰況極為慘烈,局勢幾乎是一面倒的碾壓,幾位隨易瀟一同來到聖島的妖孽,都沉默着聆聽五老會的哭嚎聲音,求饒聲音,在劍氣撕裂的縫隙當中,被大風卷出,毫不掩蓋地清楚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之中。

一場慘戰。

慕蓮城輕輕拍了拍葉小樓的肩頭,示意自己有力氣站穩,他扶住身後的巨大十字架,望着五老會的小世界,許久沉默不語。

有一道聲音,輕輕傳來。

“你來抉擇。”

易瀟以劍氣包裹着聲音,將這一場談話的內容,原原本本的送到了山主的耳旁。

於是慕蓮城的手指,扶在十字架上,開始顫抖起來。

他知道那人說的沒有錯。

五老會是聖島的核心,他們給了聖島一道又一道的枷鎖,同時也提供了一道又一道的保護。

只是閉上雙眼。

腦海當中,便不由自主的,響起了紫靨宮山頂的那一聲煙火轟鳴。

血肉與劍氣橫飛,紫靨宮宮主臨死前的那一句話。

“若生來不自由,如何做劍修?”

有多少人死去,換來了這樣的結局。

轟轟烈烈。

可聖島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五老會的保護。

而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