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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尹府中,主院。

王媽媽對正躺在牙床上閉目養神午休的王夫人悄聲說道,“夫人,據公子房裡的下人來稟,剛剛婉大師送來了公主大婚的吉服,金大師又送來了大婚用的男女鳳冠。”

王夫人輕揮右手,示意正在揉肩的小丫頭退到一邊,起身倚靠在榻上,問道,“我們未曾相邀,這婉大師怎麼就綉好了?還有這金大師不是早幾年就金盆洗手不再為人制金銀之物。這玉旨前幾日才下,我還正愁請哪個大家來制這個吉服禮冠呢!這大王定的時日可不長,只有一月之期!”

“奴婢已私下問了婉大師和金大師,據說一年半前,公子就下了定金,還親自繪了圖案。”

王夫人聞言倚在榻上輕輕嘆道,“看來我兒為了娶這長公主,真是籌謀已久,居然連我這當娘的都瞞的這麼苦。”

王媽媽沉吟說道,“想必公子愛慕長公主已久,夫人也知,公子自十歲起就入宮陪伴幾位公主讀書,想必自那時二人就漸漸有了情誼。”

“只是還是傷心啊,阿蓮,你說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這媳婦還沒有娶到手就忘了親娘。”王夫人挽着絲帕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光,吩咐道,“這事你可萬叫下面的人把嘴捂嚴實了,別讓令尹知道了,不然他肯定更加自責。”

“奴婢已經吩咐好了,夫人請放心。”王媽媽自然知道子般如今的心結。

王夫人聞言扔了還在拭淚的絲帕,破涕為笑,“還是阿蓮你辦事我最放心。”

“為夫人辦事是阿蓮的本份。”

主院外間,令尹下朝歸來,走進來問道,“夫人呢?”

“夫人正在裡間休息。”

王夫人聽到外間動靜,從床上起身出迎,“令尹回來了。”邊說邊殷切地為他脫了官袍,換上居家的常袍,“令尹,怎麼今日下了朝沒有去書房辦公,可是累了?”

子般接過丫環遞上來的茶,嘆息道,“唉,大王今日宣布長公主大婚要將東宮賜給長公主婚後居住。”

正在整理官袍的王夫人聞言大喜,“令尹,此事當真?!”

白了自家夫人一眼,這婦道人家就是沒有個眼力見,“如果不是真的,我能這麼愁嗎!”

“愁從何來,這可是大喜!”王夫人真不明白自家令尹每日在擔憂什麼,這大王的意思不就是要傳位給長公主,這可是大好事,連帶自家兒子可就是未來楚國的男主人。

“真是婦人之見!”子般撫着青須搖頭長嘆,“我若敖氏一族在楚國,如今地位,名望,財富,權勢,還缺什麼?所以本相才不願摻合幾個公主間的奪位之爭,可是如今外人卻道我若敖氏這艘大船與嫡長公主甚至孫侯那武夫是一路,真是可恨!”

“可是我聽外面的人都說長公主是個好的,如今就連大王都表態了,站隊就站隊,我們開國之勛的若敖氏還怕誰不成?”王夫人不以為然地道,雖然她不懂朝堂那些政事,但是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不過她還是聰明地換了個話題不再提及此事,“令尹,依妾身看當前最緊要的事情還是琰兒的婚事,這個大婚之期只有一月,聘禮我們得加緊準備了,還有婚禮的事情都得安排上日程了。”

“知道了。”子般揮了揮手,聽到此事亦是頭疼,本來給琰聘個高門貴女極好,如今卻聘了大王的嫡長女,這些年他們準備的那九十抬聘禮肯定就不夠看了。

王夫人一邊溫柔小意地替子般揉着肩膀,一邊柔柔地說道,“如果只是尋常的長公主,這八十抬,九十抬都說的過去,可是如今長公主明顯身份不同,令尹可得多費點心。雖然琰兒是做駙馬,也相當於我們若敖氏娶新婦,半點可不能墜了我們若敖氏開國第一勛貴的身份。令尹,你說我該怎麼安排才好呢!”

子般從腰間解下常年帶在身上的令尹府獨一把的金庫鑰匙,放在桌上,“這個鑰匙你拿去,要準備什麼,你自行安排吧。”

王夫人美滋滋地接過,“兒子就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不費心還有誰費心,一定辦的妥妥的。令尹,您就放心吧,家裡的事情一切有我。”

揉了揉微痛的額頭,子般已無力再管這些事了,“勞煩夫人了。”

“不勞煩,都是妾身該做的。”呵呵,高興還來不及,這麼多年想要這把鑰匙,如今總算到手了,不然以後我兒子進宮了指不定落到哪個庶子手中呢。

令尹府的大門外。

此時,身着一身黑色禁軍統領鎧甲的若敖越椒,剛從宮裡換班回來,就看見若敖子琰帶着一大撥人馬,都快黃昏了還準備出門,坐在馬上的他嘴角微勾,冷笑着問道,“二弟,都這麼晚了,還大盒小盒的,又帶着這麼多人急匆匆地是要去哪?”

“進宮。”

若敖子琰高坐在一匹稀世駿馬上,簡單的吐出兩個字,一雙幽深洞察人心的黑眸,冷然地看了一眼對面的若敖越椒,還有他眼中總是難以忽視的挑釁,命令道,“我們走!”

“是,公子。”清浦江流帶着一支百人的若敖私軍打馬跟上,塵土飛揚地絕塵而去。

若敖子琰剛走,從刑獄司的衙門歸來,身着一身司敗官服的若敖子克也正好於馬車之上看見這一幕,命車夫驅車上前,掀開車簾,伸出一手重重拍了一下馬上高高大大的越椒,“大哥,可知二哥這都快用膳了,還要去拜訪哪位佳人?如此急不可耐的樣子。”

“這個方向,你說能去見誰?”一雙虎目盯着若敖子琰離去的方向,越椒好整以暇地坐在馬上反問。

常年流年於青樓花坊之間的子克,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正是只隔了一條主城大道的楚王宮,長長的“噢”了一聲,那雙狡黠如狐的黑眸微眯,心領神會地道,“小弟我知道了!呵呵,沒想到,我們英明神武的二哥也是個痴情男子!”

“可不是,聽令尹主院里的下人說,這幾天家裡陸陸續續來了好多人。”

“大哥每次都是如此消息靈通,小弟我望塵莫及。”若敖子克一通誇讚後,又一臉八卦地問道。“不知這又是什麼人進了我們的令尹主院?”

“哼,不過是一些低等的裁縫金匠下賤貧民罷了。可惜我們的太子爺為了他的婚事如今操碎了心,所費不下萬金,這婚事按這陣仗必然是要空前絕後的,轟動一時。”若敖越椒不屑地答道,在他看來,不過娶個女人,就算身份再高貴又如何,還不是用來傳宗接代的,說完翻身下馬大步走進府中,他身後的隨從跟着翻身下馬,一同走進門庭高大的若敖府。

偌大的門庭前,兩支百人的若敖六部最優秀的將士,個個身穿紅銅打造的金甲,腳踩牛皮編織的高級武靴,腰間系著鐵制的腰帶,手持精鐵打造的鋒利長戟,仿若標杆旗幟一般挺立着,陽光的照射下竟是說不出的耀眼,令人敬畏,眾將士見了二人恭敬地高聲行禮道,“大公子好!三公子好!”聲如洪鐘,氣勢驚人,一般二三等的門庭甚至平民都根本不敢接近。

“嗯。”二人頷首闊步,當先邁過小腿高的門檻石,步入府中,身後大批的隨從如影跟隨。

“這種事,隨便叫個管家就可以做了,二哥難道很閑不成?”若敖子琰下車快步追上他說道。

“他自然比我們好命,不僅不用每天進宮準點報道,還生下來就是令尹的嫡公子,繼承人,只用等着那天叔父退下來了,直接接位就好。”若敖越椒虎目圓睜,冷冷地說道,聲音低沉,氣息陰寒,真的很似盯着肉骨頭的豺狼虎豹,“如今更好,直接攀上大王的嫡長女,這長公主和他大婚後就要遷居東宮,說不定哪天這上面坐着的人就換成我們的二弟了!”

大拇指堅着,向上指了指上面,不言而喻,這上面坐着的人自然指的就是當今楚王。

若敖越椒這副虎豹似的長相,豺狼似的聲音,若敖子克從小到大都聽慣了,早就習以為常,聞言戲笑道,“呵呵,二哥,那從小就是比我們厲害,讀書習字比我們厲害,處理朝政比我們厲害,就連這挑媳婦自然也比我們眼光獨到。”說完,二人別有深意的對視一笑,一個眼大如虎,一個眼長似狐。

勾搭在一處,還真有狼狽為奸的味道。

“哈哈,還是三弟每次總結的精準,一語中的。”越椒聞言高興地用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拍着子克相對於他弱雞一般的小身板。

“哈哈!多謝大哥誇獎!”子克也毫不謙虛地當此一贊。

偌大的若敖府內,佔地極廣,雕樑畫棟,假山石階,美景不斷,仿若仙境,其奢華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楚王宮,甚至有些精奢的院落有過之而無不及。長長的金瓦紅柱的迴廊下,兄弟二人邊走邊聊,一直走到楚忠堂的玉階前才分別,一個向左往大房的東院方向而去,一個向右往三房的西院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