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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們亂糟糟吵鬧,伊沃緊了緊兜帽,遮住臉頰,眼中疑惑不止,娜菲的家族認定了綁匪是自己,但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綁匪的實力怎麼樣?”有傭兵大聲問道,這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要解救林徹斯家族的大小姐,起碼要知道綁匪的實力,未知讓人躊躇,如果綁匪太強,誰也不願意送死。

“起碼讓我們知道他的身高、身材,是單獨一人還是有團隊。”

眾說紛紜,吵吵鬧鬧,天上大雨滂沱,說話的眾位粗豪傭兵呼出一口口熱氣,在雨幕中化作白色的熱霧,雨水打濕了衣服,也讓視線變得模糊,在這情況下,沒人發現人群中的伊沃就是懸賞對象。

濕林鎮衛隊隊長站出來,大聲道:“大家不要吵,我們有充足的情報。”

聞言,幾十個傭兵安靜了下來,衛隊隊長拿出半透明的白色晶體,拳頭大小,有點像一大塊冰糖,在晶體中央,有着一團漂浮的墨色濃霧,“偶然經過的一位法師大人用水影術記錄了事發經過,製作成水影石送到了林徹斯家族。”

水影術是水系法術,記錄場景,類似錄像。水影術記錄的場面用一種煉金石頭存放,名為水影石。水影石就像前世的光盤,能多次展現記錄的場面,也被稱為“錄像石”。

衛隊隊長手裡的水影石化作一灘液體,液體凌空浮起,化作了一面兩人大小的水鏡,鏡中濃墨糾纏擴散,逐漸形成了一幅黑白的場景,開始播放起來。

記錄者距離比較遠,只能看到大概,而且水影術不會保存聲音,就像在看一出默劇。

鏡子里出現了伊沃的身影,還有那輛馬車,此時伊沃正在奮力殺敵,敵人正是叛變的護衛,然而在別人眼中,這些護衛都是格里高爾城的衛兵……

伊沃悚然一驚,水影術斷章取義,沒有聲音,卻成為了污衊他是綁匪的最強證據。

果然,鏡子里的場景是處理過的,沒有娜菲幫忙的場面,當最後一名護衛被伊沃擊殺,畫面戛然而止。

那些叛變的護衛原來還是嫁禍用的棋子。

“這就是綁匪行兇的錄像。”

一干傭兵放下了心,哄然大笑:“實力很一般嘛。”

“放心,如果綁匪只有這點本事,他就死定了。”

“嘿嘿,你們都別搶,賞金是我的了!”

伊沃不理會這些傭兵的揶揄,低頭疾步走回房間,把事情告訴了娜菲,女巫師一臉着急:“怎麼會這樣,我們要早點回到林徹斯家族,向父親大人解釋。”

伊沃平靜了下來,冷靜道:“這件事透着蹊蹺,用水影術記錄的人不可能是‘偶然路過’的法師,必定是幕後者的後續手段。叛變護衛襲殺失敗,但獲得了誣陷我是綁匪的證據,借林徹斯家族的名義發布懸賞,讓傭兵來追殺我。難道敵人知道我一死,你也要死?莫非是科恩老頭透露了契約……”

小呆現出身形,氣鼓鼓道:“不可能是科恩大人!”

伊沃想想也是,如果科恩想對付自己,在巫師塔就可以出手。

伊沃對科恩的觀感不好,雖說他伊沃表面沒有對被軟禁在巫師塔表露出想法,但他內心其實很憤怒,在實力低微時被人禁錮自由,伊沃懂得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隱忍,心裡已經給科恩記了一筆。

“如果不知道契約,那為什麼把我坐實成綁匪,這有什麼意義?”伊沃感覺腦海里一團亂麻,焦急地走動着,按理說沒人會對付他。

伊沃突然眼神一亮,“坐實我成為綁匪,也就是坐實你被綁架,男和女、聯姻……他們至少有一個目的,是敗壞你的名節,破壞聯姻。”

娜菲身體一震,順着這個思路思考,浮現出生氣又羞惱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林徹斯家族大小姐被綁架,有被玷污的可能,戈爾德家族不可能和一個……聯姻!”說到這,娜菲氣得渾身顫抖,雖然她不在意為了家族的利益聯姻,但是被人污衊名節,是個女人就不能忍受。

敵人的意圖很清晰,就是破壞聯姻,伊沃暗罵道:“該死的貴族間的傾軋算計,又是這種狗血故事。”

事實上,幾乎每一次大貴族間的聯姻,都會牽連出一連串的破壞與算計,娜菲遇到的險情,都是大貴族間博弈的手段,這種事並不罕見。

娜菲有些慌亂,想着解決的辦法,伊沃腦子轉的飛快,道:“不過科恩老頭把我帶回巫師塔,這件事沒誰知道,所以在幕後之人眼裡,我只是碰巧護衛你的替罪羊。我們有生命力共享契約,只要我們能活着回到林徹斯家族,再加上科恩老頭,三人解釋,就能推翻綁架的說法。”

幕後之人的目標是破壞聯姻,伊沃泛起了疑惑,他相信作為一個大貴族家庭,戈爾德家族不可能是那種人云亦云、隨波逐流的家族,只要推翻綁架的說法,知道了真相後,傳言成為謠言,戈爾德家族依然會選擇利益當先的聯姻,所以靠這個破壞聯姻並不穩妥,最穩妥的只有死人。

伊沃推理道:“敵人的主要目標是殺死我們,水影石還是幕後之人借刀殺人的手段,傭兵就是他的‘刀’,為了殺死我們,推脫責任。”

娜菲喃喃道:“借刀殺人?這個比喻好形象。”

“幕後之人派殺手來殺死你和我,事後再推脫到傭兵身上,敗壞你的名節是順帶的手段,這樣即使沒殺掉我們,也能影響聯姻。”

叛變護衛栽贓,散播謠言鋪墊,坐實綁架事實毀壞娜菲名節,最後用懸賞借刀殺人而不暴露自身,這麼一順下來,幕後敵人的陰謀就清楚了。

借刀殺人,兵不血刃,幕後之人的算盤打得真響,伊沃暗暗發怒,嫁禍給我,當我好欺負?

為今之計,最好早日回到王都解釋,藉助娜菲家族勢力找出敵人。

穿好兜帽,兩人頂着暴雨匆匆離開旅店,從向東的鎮口出鎮,進入了榕樹林中。

在濕林鎮東鎮口,一名靠在牆邊的傭兵抬起了眼皮,左眼上有一條豎著的刀疤,目光追隨着伊沃兩人匆匆離開的背影,閃過一道凜冽的冷光。

在他身後,七名穿着皮甲的傭兵沉默站立,帶着制式裝備,背負短弓箭壺,左腰綁着寬刃劍,右腰系著手斧,臉色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毫無表情,一股冷冽的殺氣在眼中閃現着,比起傭兵,更像是令行禁止的正規士兵。

刀疤傭兵語氣淡漠:“追,不留活口。”

……

伊沃和娜菲在泥濘的林地中蹣跚,腐殖質在雨水的澆灌下十分黏糊,像是一灘灘爛泥,沾滿了兩人的靴子。

“暴雨誤事啊。”伊沃嘆氣,就快要走出榕樹林了,四周樹木稀疏了很多。

“嗖嗖嗖……”

伊沃心頭突然泛起危險的預感,立馬回身單手攬住娜菲的細腰,將女巫師拖到身後,另一隻手握住戰矛,手腕連抖,抖出一片矛影,鐺鐺幾聲,數支偷襲的箭矢被擊落,箭上的力道讓伊沃手腕發麻,一支箭擦過臉頰,血痕緩緩浮現。

伊沃拉着娜菲躲在一棵榕樹後,偏過頭看向射箭的地方。

八名傭兵走了出來,七名皮甲傭兵手持短弓,是剛才的襲擊者。

領頭的傭兵穿着一身重鎧甲,森冷的鐵光在鎧甲上流轉,一道道橫紋遍布在重鎧上,看上去就十分堅硬,重鎧傭兵左眼上有一條刀疤,穿着鐵質手套的手上提着一柄巨大的鋼製大劍,冷冷地看向這邊。

有殺氣。

伊沃心裡一沉,這群傭兵不像是為了救人而來,那刀疤男身上流露出讓伊沃感到危險的氣息。

伊沃握緊了手中的戰矛,低聲道:“看來要死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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