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启时》 灰瓦楞纸

當我醒來的時候,瘦弱男和僱傭兵都已經離開,我還被綁在床上。這是要活活餓死我嗎?

我試著動了動手腳,綁得賊結實,一點餘地都沒有。

臉上的氧氣面罩已經被取下了,我轉頭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枕頭邊也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我把眼睛一閉,身體在床上亂蹦躂,想把床搞翻,或許可以摔出一線生機。

這一蹦躂,床上的鐵質欄杆和塑料襯板撞擊,稀里嘩啦地響。

這時,有廣播聲從各處傳來,說話的好像是雷雅:“張東海——是吧。安靜下,聽我說。”

我停止了晃動,想知道接下來我的命運安排。哎,最差最差的可能性,也就是被整死吧。

不過從目前看,至少在我看到的情況下,這群人還沒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性命。我想我的下場應該不至於那麼慘吧。

這時我眼前的天花板上降下來一個顯示屏,一陣閃動後,顯示屏上出現老家漁村的景象。

鏡頭好像是車裡往外拍的,一路熟悉的風景,一閃而過看到外婆坐在她診所門口搖椅上晃。最後畫面定格在平靜的海面上。

這時候放風光影片什麼意思?我只覺得脊背發涼。

這時廣播再次響起,雷雅的聲音傳來:“玄說凡事要慢慢來,心急容易辦錯事。這次他們又來告訴我,什麼發現,都!沒!有!玩我呢?忽悠我已經好幾個百年了。不!好!玩!這次我不想再等了!現在,我要自己來。聽說你就是那把鑰匙,那麻煩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我聽得莫名其妙,說:“什麼鑰匙?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莫名其妙地被綁在這裡。你們要什麼儘管拿,我才剛工作,銀行卡在錢包裡,都給你,都給你們。”

雷雅大笑起來,說:“他們說你還沒被開啟,看來果真這樣,那讓我來幫幫你吧。你想知道到底是誰給的信息,讓我們來找到你的嗎?”

我聽了很吃驚,誰?誰會想害我?

雷雅繼續說:“你知道你的基因和秦中原的基因一模一樣,這是為什麼呢?”

她怎麼知道的這麼多,我很緊張,她到底還知道什麼?

我忍不住問:“為什麼?你到底是誰?”

雷雅又大笑起來,說:“年輕人,你太天真了,人都是很自私很自私的。你覺得會是誰呢?你覺得你到底是誰呢?不急不急,幾個百年都等了,我不差這幾個小時。你先看看影片,好好想想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顯示屏繼續播放,鏡頭離開海面,繼續在漁村裡行駛,小小的漁村,每一家每一戶都映入鏡頭中。

每一家每一戶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留守老人和寥寥幾個小孩。他們逐漸在鏡頭中展現,各自忙著各自的活,或者應拍攝者要求對著鏡頭擺個動作或微笑。

拍攝者技術不錯,片子看起來像個很平常的旅遊宣傳片。有一陣子我都彷彿覺得我們村是不是被哪個大佬看上,要開發做旅遊區了。

從白天拍到黑夜,村莊裡燈光亮起,又逐漸熄滅,老人家休息得早,畫面中逐漸只剩路燈的光。

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再到黎明,記錄了漁村平凡的一天。

雷雅他們拍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就為了讓我看看?

顯示屏滾動播放著這平靜的紀錄片,而我被綁著卻越看心裡越慌。這種處境下,平靜的畫面,為什麼要重複又重複得給我看,怕不是後面有可怕的事情等著。

我心裡想著不想看了,不要看了。畫面很唯美,配樂很柔和,我竟然不知不覺得睡著了,真是心大如豬。

等我再次醒來時,屏幕上已經沒有畫面,全黑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覺得肚子有點餓,又有點想上廁所。旁邊沒有人,我只好再次胡亂扭動,碰撞床稀里嘩啦地響。

廣播響起,雷雅的聲音傳來:“呀,年輕人,睡的好嗎?你確實是個“人才”,這樣還能睡得著。”

我急起來說:“我要上廁所,快憋不住了。”

雷雅聽到又笑了。

一會兒,從門口進來個僱傭兵,粗魯地解開綁我的繩索,再餵了點吃的喝的。

看樣子他們不想弄死我,可留著我幹什麼呢?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雷雅的聲音再次傳來,說:“看到這些從小到大看著你長大的人,感覺這麼樣?”

我不知道她想幹嘛,不吭聲。

她還在繼續:“人呢,最大的優點是有感情,最大的弱點也是有感情。這感情吧,說有吧,它看不見又摸不著。說沒有,它又無處不在,跟鬼一樣。相信感情,那可真是,信了個鬼!哈哈哈!”

我忍不住問道:“你~你~你想幹什麼?”

雷雅繼續說:“你相信感情嗎?”

我再次大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雷雅嚴肅起來,我聽到她重重得說:“我要你的記憶!”

What?

我的記憶,我一學渣,你要這破記憶早說不就得了,搞這麼多事情幹嘛。

這時我故作輕鬆說:“早說嘛,儘管問,我一定如實回答。不過能不能先把我放了,沒必要這麼硬來,我很配合的。”

雷雅又笑了,說:“你對自己一無所知,我會幫你回憶的。現在就請乖乖地繼續躺著,我給你放場精彩的電影。”

黑屏的顯示器再次亮起來,還是那個美麗的漁村。鏡頭一家一家得掃過,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甚至穿上好看的衣服,拿著簡單的行李,興高采烈地出門,像是要來一場旅行。

接著顯示器裡出現了2輛旅遊大巴,村民們聚集在大巴旁邊,等待上車。

這之前的畫面,影片只有背景音樂。到這裡突然切換到現場聲音,各種興高采烈的討論聲,好像還有人在指導村民對著鏡頭說話。

鏡頭轉到老村長,他整了整衣服,對著鏡頭說:“小海!”

我一聽這是在叫我,腦子一炸。

他繼續說著:“小海,聽得到吧。半個月前,你外婆從杭州回來,給我們全村帶來了一份大驚喜。你瞧,這是什麼?”

村長爺爺摸出一封金色請帖,上面有公司的logo。

村長爺爺高興地說:“你們老闆真是大好人啊,為獎勵你順帶還讓我們全村沾光了呢,說是要帶我們全村去旅遊。這不還真有這回事。謝謝你啊,繼續好好幹,報答你的好老闆。一定要替我們好好謝謝你老闆啊。”

假的,假的!他們被騙了。

我衝著屏幕大喊:“不要去,不要上車!假的!請帖是假的!”

可他們什麼都聽不到,依然興高采烈地排隊上車。

我看到了外婆,慢慢走在後面。她什麼都沒帶,並不像其他人那麼高興。

我很瞭解外婆,她的表情代表她知道這請帖不是真的,為什麼她要騙村民,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我很崩潰,雖然我們是外來的,但外婆對村裡每個人都很好,村裡人對她也很尊敬,她為什麼要騙全村人。

現在播放的畫面好像是現場直播,畫面上是村民各種興奮和歡聲笑語,大家期待著一場難得的旅遊。

鏡頭掃過外婆時,只有一臉嚴肅。鏡頭掃過了每一個人,留守在村裡的人都收到了邀請,老的,小的,所有的人。

我的心都涼了,所有人,所有我認識的都在這裡。

在上車前司機給每個人分了一個VR眼鏡,拍完全部人,鏡頭轉到車外,上了高速,一路開,一路開,不知道開往哪裡。我的心跟著懸起來,不知道他們要被帶到哪裡,然後屏幕又黑了。

我使勁地搖晃床,大聲質問:“你們什麼意思,快放了他們。要什麼記憶衝我來呀!都給你,什麼都給你,我知道的都給你們!”

沒有人理會我,我被綁在床上,再怎麼折騰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只弄得自己筋疲力盡。

各種不好的聯想控制不住,吹泡泡一樣不斷冒出來,又不斷破滅。我安慰自己,到目前為止,雷雅他們還沒做出過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他們應該有點人性,不會對這班老的老,小的小做不好的事情吧。

可是我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抖,不知道的恐懼從四面八方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