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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風勢,通過真理報以及京中貴人們寫給外地的私人信件中傳遞下天下十九個承宣布政司。

自報紙誕生,便催生了很多相關的產業:報社,編輯,記着,印刷公認,報童,讀報人,銷售代理商等。

如真理報、金陵簡報這樣的大報,想要行銷天下、江南,靠的是一層一層的經銷商代理銷售體系。

報紙雖然具備時效性,但是在電報沒有發明之前,區域性的報紙向外地擴散,便存在着時間差。當然,古時的生活節奏,並不算快。屬於可以接受的範圍。

京杭大運河,全長近兩千公里。根據中華通志記載,走水路,正常速度,需費時17天。而真理報每日清晨在京中發售,傳遞到湖廣的省城武昌需要15天。

四月上旬,武昌城內外已經是春末夏初。正所謂,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黃鶴樓前,大江滔滔東去。風和日麗。樓中,武昌府的文士們正在雅集聚會。

七八名文士在樓中的走廊處,簇擁着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面對着長江,高談闊談。身後的樓中,有歌舞酒宴,美人琵琶。

今年不僅僅是春闈大比的年份,同樣是童子試的年份。武昌府的府試就在數日後舉行。城中,文士匯聚。不僅僅是童生,還有秀才,舉人。這是士林中的大事。

一名青衣士子拍着欄杆,吟誦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此詞氣魄雄渾,真乃千古絕唱。朝中老大人們政爭,亦如此啊!”

三月二十一日,華墨授意周慎行在真理報上造勢,將玉觀音案引向紀興生的友人,翰林院侍講學士汪璘。消息,業已經通過真理報傳到武昌府中。

試想,街頭百姓都喜歡談論政治,何況於士人?此刻,話題都是在圍繞着領班軍機大臣,文華殿大學士華墨和工部左侍郎紀興生的政治鬥爭。

“蕭前輩如何看?”

士子們迅速的停止爭論,看向正中的灰色道袍男子:前真理報主編,翰林院庶吉士,蕭夢禎。時年32歲,棄官在家。好讀書,擅詩文。乃湖廣名士。

蕭夢禎比雍治十五年冬賈環等人送別他時,再胖了幾分,穿着寬鬆的道袍,一派高曠名士氣度,神情微微有些凝重,嘆道:“諸生,朝爭激烈非國家之福。本朝自十四年始,天子怠政,朝爭便未停息。”

翰林,是精英讀書人中的精英,秒殺一切科場文位。

士子們微微沉思。有人道:“蕭前輩,既如此,當迅速落定,才是最好。前輩以為誰將贏得此次朝爭?”

蕭夢禎搖搖頭,看着浩浩蕩蕩的長江,感慨的道:“誰獲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韓秀才要完了。”

他和華墨,紀興生接觸的不多。隔着幾千里,怎麼做出判斷?但是,近來真理報上出現御史彈劾韓謹的奏章。御史是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鴻飛。他是賈環的死黨。

換言之,賈環要“幹掉”韓秀才。

他對賈環行事的風格,還是很了解的。必定是輿論造勢。三月底的真理報才到武昌。京城後續消息未來,但他相信,賈環的能力。

“啊”士子們一陣驚呼。韓秀才是誰?這在三月初,真理報上刊發黑韓秀才的文章時,說的一清二楚:生平,人物,事迹。作者署名:賈環。

正所謂,忘恩負義韓秀才,黑心陰詭環老三!

正討論着時,蕭夢禎給科場後輩們講一講當年京城的恩怨時,這時,樓下一陣喧鬧,片刻後,就見一名官員帶着隨從們進來,與三樓中的士子們寒暄,然後坐到主位上。

來者是,湖廣左參政彭世俊,時年42歲,表字章民。此次文會雅集的主持者。

蕭夢禎幾人從走廊處進來。相互寒暄客氣。酒過三巡,有士子向彭世俊說起剛才蕭夢禎的判斷。彭世俊笑着對左手第一位的蕭夢禎道:“開之,我看未必吧?”

以蕭夢禎如今在湖廣的名聲,他即便是在布政使面前一樣有座位。

蕭胖子的聲名、才華,彭世俊自是知道,時常親近。兩人都是翰林出身。但,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覺得韓秀才會出事。楚王勢大,這是基本的朝政格局。賈環能怎麼辦?

蕭夢禎笑一笑,喝着酒,道:“章民兄,你我不做口舌之爭,還是等結果吧。”

彭世俊的恩師,大儒傅伯龍,是前太子的老師,雍治十三年,前太子起兵造反失敗。傅伯龍被賈環的座師方望,假公濟私,給殺掉。方宗師和傅大儒是文壇上的對手。彭參政恨賈環師徒恨的咬牙切齒。

彭世俊微微點頭,目光幽幽。他希望京中複雜的政局,將賈環絞殺。

三月底,自玉觀音案爆發以來,京中的輿論,一直在攻擊翰林院侍講學士汪璘。並有將紀興生牽扯進去的勢頭。

然而,在這樣的大浪潮之中,還有一種輿論的聲音始終不弱。賈環的派系,在和楚王系、東林黨較量。

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鴻飛上奏:韓謹昔年鑄下大錯,違反國法,天子開恩,允許其寫下悔過書,不許科舉。然而,韓謹不在家鄉思過,反倒是重返京城,擔任楚王幕僚,挑唆天子與皇子們的親情,罪該萬死。臣請陛下,先審韓謹之過,再逐出京城。

這封奏章,堂而皇之的刊登在真理報上,引起很大的反響。要知道,朱大御史,在科道中,本來就是名人。他上奏章,一幫子科道言官跟着上。

另外,賈府控制的京城日報等數家報紙,連篇累牘的報道此事,呼籲嚴懲韓秀才。在華墨,紀興生鬥法時,硬生生的佔據了不少版面,吸引了一批人關注。

楚王系的大周日報,朝廷上的“馬仔”們紛紛搖旗吶喊。比如:山西道掌道御史戴琮。雙方大打口水仗。

但是

四月十二日,夏初時節,天氣逐漸的變得炎熱。如綠豆、金銀花、竹葉、菊花、大葉青等解暑之物,在通州碼頭賣的斷貨。

午後,荊園。蟬鳴愈靜。

韓謹在小廳中獨自打着棋譜。一盞清茶飄香。看似非常的悠閑,鎮定。

哼哈二將羅、童兩秀才從外面打聽消息進來,看到韓謹這個樣子,羅子車跺腳道:“韓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下棋?”

論無恥,他誰都不服,就服周慎行!

十幾天前,在楚王系和賈環一幫人輿論戰的高--潮時,周慎行正好病了。然而,輿論戰的形勢,對楚王系而言就是江河日下。

這不同於年底和初春時,他們黑賈環和他表妹的事,那叫證據確鑿,賈環處在守勢,若非與林如海關係密切,且在朝中頗有份量的紀興生表態,賈環還要更被動。

但,如今風水輪流轉。御史的奏章,京城日報攻擊韓謹的事,一樣是證據確鑿。

而賈環在報紙上的論戰手法更高超。時不時搞個社論,再採訪下當年的舊人。又派人在市井中用白話宣講,還遍了戲劇在園子里唱。這些手段,他們哪裡搞得過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