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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城西西道坊的一場風波,給賈府盛大、熱鬧的冬至日消寒會,帶來些許波折。

但因涉及到寧國府的舊事,尤三姐自刎證情的事情並沒有大範圍傳播。不過,柳湘蓮的朋友圈內,倒是傳遍,知道冷二郎得了一位剛烈、標緻的妻子。如馮紫英、賈寶玉、蔣玉菡等好友得知消息後,無不祝賀。

之後的婚嫁事宜,自有賈璉、薛蟠等人幫着操辦,低調而不失莊重、熱鬧。明媒正娶。

柳湘蓮和尤三姐愛情的波折,若放在整個京師來看,如同棋局的一角。京師三百多萬人口,每天都在上演着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

十一月二十九日晚,寒風陣陣的吹拂着京城的屋舍。濃濃的夜色瀰漫在冬夜的京城中。

幾點燈火凄迷。

東城的寧府中,龍江先生寧儒在書房中再一次讀着家僕從老家:江西永豐縣帶來的書信。

“吾兒見信如晤:今歲以來,偶感時症,恐不久於世。人生七十古來稀,聖人之語也。不敢比陽明子言。而曰:得享天年,亦復何言?唯所慮者,汝兄弟三人”

寧儒再讀一遍,眼中的淚水還是再次留下來。父親在信中殷切之語,猶在耳旁。又想起幼年讀書時,父親在公務繁忙之餘,還關注他的學,教導他。

而今,老父衰矣,老矣,將去矣。他的心中如何能不悲痛?撕心裂肺。

再讀書信,父親在信中教導他為官之道,要他為國事盡忠。讀書人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宦海仕途,乃是事功之途。寧儒一邊哭,一邊拿出寫奏章的空白文本,提筆寫辭呈。他決定違背父親的叮囑,辭官返鄉,陪父親走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當晚,寧府的僕人就將消息送到賈府中。第二天,龍江先生寧儒上書辭官的消息傳遍朝堂內外。稍後,雍治天子在西苑召見鴻臚寺少卿寧儒。

十一月底的這兩天,賈環的行程驟然的緊密起來。他即將跟着龍江先生寧儒前往江西永豐縣:為老先生畫遺像。此時,賈環的素描畫,在國朝的士林中,頗有名氣。

而賈府當前的“大事”:賈元春的預產期要到了。賈環正在不斷的和宮中,朋友,北靜王等人見面。同時,安排着他離開後,賈府的應對策略。

賈元春生兒子,和生女兒。於賈府,於她,於四大家族,於舊武勛集團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若有皇子,皇后之位,且先不說那麼遠。皇貴妃之位,北靜王、西寧郡王等人都表示要爭一爭。沒道理楊貴妃可以晉封,而元妃不能晉封。

爭皇后之位,則意味着加入奪嫡。但,當前的形式,是壓制奪嫡之爭。據聞何大學士在天子面前表態,不贊同晉、楚兩王參與朝政。天子認可。

所以,北靜王等人還不至於昏了頭,在此時為賈皇子爭虛無縹緲的東宮位置。再者,這年頭,小孩夭折的事情,很多。肯定要等上好幾年再說。

賈府中,鳳姐院中,鳳姐上午在議事廳里處理了一會事情,回家裡和平兒商議心裡的大事。

鳳姐隨意的歪在床榻上,枕着枕頭,對平兒抱怨道:“我要是識字,也改學前頭,全用文書管理。何苦累的每天去議事廳里跑。”

賈環執掌賈府後,全力推行識字。族學裡的培訓班辦了一期又一期。外面的辦事流程,已經由口頭回事,改成了文書來往。

管理幾十人的團隊,口頭命令管理,是可以的。但是賈府外頭的人口有多少?執事的好幾百人。這時,就需要明文書寫的規則制度,提高管理效率。

但因為賈府的內宅,是王夫人的“地盤”。賈環的改制,並沒有涉及到裡面。鳳姐想學也學不成。比如,賈探春,她管大觀園,人少,就輕鬆許多。而鳳姐是大小事務,都要上心,記着,一一處理。很耗費心力。

不過,賈環所在的北園裡面,已經開始執行新的制度:大小丫鬟,都要求識字。日後人口增多,寶釵管理起來,就要輕鬆很多。

鳳姐抱怨了幾句,俏臉漸漸的浮出沉吟的神色,問道:“我們家這位爺幾日都落家裡,在那狐狸精那兒住着。偏環兄弟要護着她。平兒,你說怎麼辦?”

賈璉已經連着好幾天沒回來,據聞尤二姐已經有了身孕。這讓鳳姐極其的憂慮。要知道,她和賈璉只有一個女兒。不獨獨是宮中,母以子貴。權貴人家,一樣如此。若是尤二姐生齣兒子,就足以威脅到她的地位。

尤三姐的事,賈府這邊都知道,畢竟是尤氏名義上的妹妹。婚喪嫁娶,是大事。如何不知情?順帶着尤二姐的近況也在賈府這邊傳了一回。

在王子騰不在京中的情況下,賈環已經足以壓着王家。他若是贊同,王鳳姐正妻的地位,真的要看賈璉的想法。

這一點,鳳姐看的非常明白。恰恰是,她和賈璉的夫妻關係已經破裂。這如何不讓她憂心忡忡?

平兒穿着青底繡花的褂子,盤着桃心髻,容貌清俊,站在精美的床榻邊,看着枕着枕頭側躺着的鳳姐,寬慰道:“奶奶,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三爺行事還是很正的。不至於那樣。奶奶且放寬心。”

賈璉、王熙鳳兩人這些年,和賈環的關係變來變去,只有平兒旁觀,和賈環關係還不錯。不過,隨着賈環的地位提高,平兒姐姐變成了平兒姑娘。賈府里,現在賈環只喊鴛鴦是“鴛鴦姐姐”。

王熙鳳頓時就瞪起丹鳳眼,道:“放你娘的屁。他行事算什麼正派?有幫着哥哥護外室落嫂子臉面的?我就是不放心。”

平兒低頭。心道:我的奶奶,三爺那脾氣,太太是嫡母,他都不往心上去。你算什麼?

王熙鳳發泄了幾句,咬着銀牙,琢磨了一回,道:“前兒太太給薛妹妹並環兄弟的幾個屋裡人各制了兩套新衣。這樣,平兒,你去走一趟。給香菱的母親送幾件衣裳去。”

雖然賈環沒有擺酒,但香菱是賈環的小妾,這是賈府內人所共知的事情。香菱的母親今年自蘇州接來,就住在北園外面的一處小院中。賈環派了一家人服侍她。

平兒答應下來,就在柜子里挑選了幾件衣裳。正要出去時,王熙鳳叫住她,“唉,算了,你跟着我一起去北園裡找環兄弟認個錯吧。”不如來個痛快的。

賈環接到龍江先生的消息後,第二天就向通政使俞子澄告假。上午時,他正在書房中整理思路,推敲時,外頭說馮紫英來訪,便到前院來會客。

冬日和熙,着落在精美的小廳中。

賈環和馮紫英分賓主坐下,小廝上了茶。

閑話了幾句,賈環笑道:“馮兄不去幫柳二爺操持婚禮,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馮紫英一身藍衫,英氣勃勃,將茶碗放下,笑道:“我正是從那裡過來。三姐這事,賈兄弟辦的漂亮。我是專門來表欽佩之情。”半開玩笑,半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