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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勝說過,只要有個載體,“真理天平”不介意是神聖空間,還是畸變種的骨肉爛泥。

如此,“披風”成為“真理天平”的載體,理論上是有可能的。

羅南認真琢磨,甚至在想:

如果這種關係真的存在,是當時的實驗團隊主動迎接,還是被動遭到了竊奪?

情感上,他顯然傾向於後者;至於理智上……同樣是後者。

從羅南現階段了解的資料看,羅遠道實驗團隊與公正教團沒有任何關聯;公正教團也沒有往那個83年前並不怎麼起眼的荒野實驗室中傾注太多注意。當然,實驗團隊或者團隊里的某個人、某些人,完全可以像安東勝、洛元那樣,繞過公正教團,與“真理天平”發生聯繫,可問題是,當時羅遠道、羅中衡他們聯絡的,應該是梁廬才對。

那部“專用計算機”既然命名為“披風”,基本證明那個時候,羅遠道已經成為了“破爛神明披風”的支點,更應該已經和梁廬有了比較深層的交流。以梁廬的層級,實驗團隊與“真理天平”的聯繫,應該瞞不過他,這不就衝突了?

唔,如果梁廬知情並參與,甚至他從中鼓動,並用了什麼手段,也是可能的。

可還有一點,79年的時候,羅遠道已經顯現出了精神分裂的徵兆,但羅中衡還是很清醒的,後續他大概率仍與梁廬保持着密切合作,並獲得了“外接神經元”那樣關鍵之物。如果梁廬有如此顯着的惡意,又有如此怨仇,兩邊後續能夠密切配合的可能性就太低了。

而且,在“樹洞留言”中,羅中衡說“天外惡客”這個詞兒,只關聯到李維,並無梁廬。

也許那時候梁廬已經死去,沒必要再提。可如果對面真的有大問題,自家兒子可是“外接神經元”的使用者,羅中衡怎麼也要提個醒兒……

不,設身處地想一想,大概率他根本不會給出來。

羅南也知道,他這番推理並不嚴密,仍然不能排除“真理天平”瞞過梁廬;或者梁廬瞞過羅家父子的可能性;更不用說梁廬和“真理天平”勾搭,一起隱瞞……

有這個必要嗎?

這樣想着,羅南思維忽有些發散,一路擴展到那一夜的“三尖頂”,想到了另一件東西:

屠格的“底牌”。

那是成就洛元的另一個關鍵。

從當時屠格與洛元的交談中可知,後者的發跡,乃至於“位面弩”的來歷,基本確認是屠格從中央星區那邊帶過來的“底牌”被打碎之後,便宜了洛元;而且中間還有一個“真理天平”深度參與的“交換”或“置換”的環節,才能讓當時層次天差地遠的洛元,能夠駕馭使用。

再有,屠格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張“底牌”好像還碎成了很多塊,到現在也沒有找齊。按照當時兩人的說法,李維、洛元,甚至還有梁廬,都在尋找“底牌”的碎片,並謀求與“真理天平”做置換。

雖然事實還很不明晰,但由此已經可以大致確認:

第一,“底牌”必然有極強大的力量,能夠對“前大君”“大師範”梁廬造成致命威脅;哪怕是碎裂的“底牌”,也能讓“真理天平”對洛元“另眼相看”。

第二,“真理天平”的“置換”之力,也必然是很不可思議的手段,洛元也就罷了,李維也暫且不論,能夠讓梁廬都謀求“交易”……哪怕只是屠格的猜測,也很了不起了。

是的,梁廬就是羅南所知的最清晰的參照物。

哪怕只是“前大君”,曾經的位格也擺在那裡。能夠威脅到他,吸引到他,甚至讓他也委曲求全的目標,起步也是大君級別的吧!

在羅南的認知里:大君約等於神明,或許神明上限更高,畢竟有“立國神明”這個層次存在,還有“諸天神國”的宏大體系架構為支撐。但大君也並未被卡住上限,“盪魔大君”同樣能夠震懾諸天神國,最多就是下限低一些。

所以,羅南對“真理天平”的評估是正確的:那玩意兒在某種意義上必然擁有“神明”之偉力。

難道羅南漏算了“百神冢”里的某個殘損神明?

可若是這樣,梁廬能夠勾搭得上“真理天平”幫忙,力量對比當即顛倒,李維和屠格怕是早死透了;而公正教團的教義,包括安東勝也一直講,“真理天平”並沒有明顯的主動性和傾向性。

所以,梁廬與“真理天平”,就算曾經在混亂破碎的霧氣迷宮中,有過一些接觸甚至追逐,“勾搭”這種事兒,可能性還是太低了。

羅南想了一通,確認他現階段掌握的信息仍然不夠。

就像是四分五裂的珠串,目前有三五個、七八個珠子串在一起,有些片段還算清晰完整,可一旦要串起整個的脈絡,就力不能及。他需要繼續收集相關情報,收集包括79年在內,那些關鍵時間節點上的信息,無論是什麼方向、什麼類型……

可是又不能太着急,不能將全副心力都投入進去。

羅南很清楚,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復原過去,而是用最充分的準備去迎接未來;或者說,“過去”只是處置“未來”麻煩的抓手……之一。

有限的資源,如果不想浪費,就要恰當使用,並且保有足夠的耐心。

就好比洛元,羅南現在無比想要抓住他,從他嘴裡問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也相信只要洛元落在他手裡,就再難隱瞞半點兒。可是,真要讓他現在不惜一切代價追索,或許有一定的成功率,但那肯定是不行的。

以洛元的手段,羅南勢必要將地球、深藍世界和霧氣迷宮攪得天翻地覆,會給里世界、軍政部門乃至其他普通吃瓜群眾以嚴重的誤導,說不定還會給李維、屠格可乘之機,又或惱了武皇陛下。

可如果他耐心等待,機會卻可能不請自來——洛元既然找了安東勝,安東勝又來找了羅南,這種變故,指不定就會引起連鎖反應。

洛元也許會就此消停、藏匿,可也有可能因為安東勝的立場,再有動作。

那就是機會。

相較於辛辛苦苦在霧氣迷宮搭建一條通向“承載位面弩規則碎片”的時空通道,且有可能遭遇深藍方面的強勢攪局,羅南還是希望洛元主動過來送死……

嗯,送來隱秘。

當然,單純“守株待兔”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碼要像蜘蛛,預先支起一張網。

不,一張還不夠。

洛元對安東勝的突襲,給羅南提了個醒:“磁光雲母版本的靈魂披風”配合“葵姨”,對地球本地時空的“逆向戰棋化”,或許能夠覺察並應對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事項,可仍然有洛元這個例外,或者說像洛元這個級別的,基本上都是例外;而且,指望現有的“工作流”完全不出錯,也不實際。

這種時候,如果還想着技術向的“自動化”,起碼需要多加幾層濾網。

比如,在物質世界之外。

羅南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肩上“鏡鑒”顯化,無聲流轉。

此時,“全球生命體系模型”有關“人類”部分,已經基本建構完成,完成了全球百億人“生命年輪”的勘探和記錄,這是物質的;羅南卻沒有就此罷手,他在精神海洋中進行操作,讓構成精神海洋的億萬“囚籠”氣泡,都精準對應各自本體,激起記憶、思維和幻想的漣漪。

羅南要的是人們“記憶”的信息,不管是他們大腦記憶的,還是身體記憶的——或許只是時光刻刀的冰冷留痕,羅南都要。

至於“思維”和“幻想”,則是承載記憶信息的框架,是在羅南誘導下,搭起“夢境”的建材。

有了“夢境遊戲”,做這種誘導,難度就很低了。

既然尚有餘力,羅南就將這種建構,逐步擴張到這顆星球上所有生命群體。

這個數量級就太誇張了,必須簡化抽離。

還有“本地時空”,它的“記憶”,羅南也要。

羅南與“本地時空”關係轉好,對回溯過往肯定有好處。這個“酒蒙子”不可能有真正的記憶,但這個物質星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刻錄盤。各個年代的信息層層壘砌、覆蓋,不完整卻很全面。這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信息量,羅南現階段還無法完全分析掌握,可他不需要全部理解,“只需”讓這些客觀留存的信息,與地球生命的主觀記憶彼此互動、互鑒、互相融合,讓虛無的繼續歸於虛無,讓有意義的不斷塗染出更真實的色彩。

這就是羅南架設起的另一張網,一張信息之網、記憶之網、夢境之網。

這個網絡過於宏闊深邃了,映射只是初步形成,還沒能夠聚合出足夠清晰、完整、具體的圖像,但隨着時間推移,總會有的。

當然,為了提高效率,羅南必須要做出強調,將算力資源大致限定到幾個關鍵節點。

比如判斷“生命年輪”的六個時間點;比如出現了多個巧合的67年……

又比如,79年。

這還不夠,還需要再限定,這次就要限定人員:

那些已經在羅南編織的大網中,或認命、或妥協、或掙扎、或仍無知無覺的關鍵人員。

無論是關鍵時間節點,還是關鍵人員,既是算力資源聚合之處,也等於是這張過於複雜網絡上的警鈴,提醒羅南:

獵物經過了,要看看錄像嗎?

羅南相信,實現這般情境,用不了多久的。

那就再等等吧。

羅南睜開眼,仰頭望向正高掛中天的凸月,說起來,中秋快到了,也就這幾天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