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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傑走後,詠真大師慢慢地走了進來,他端着個小盆子,裡面裝着綠色的藥水,他用毛巾蘸着藥水,小心翼翼地幫趙磐清理傷口,趙磐老早痛得齜牙咧嘴。

詠真大師說:“阿彌陀佛,疼痛有感而發,施主感到痛,是因為你感覺得到而已。”

趙磐疼得滿頭大汗,他無奈地說:“大師,難道還能感覺到不疼嗎?”詠真大師不語,他拿出一根銀針來一針扎入趙磐的胳膊,問:“還疼嗎?”

這針扎入之後,趙磐突然覺得不再疼痛了,驚喜地說:“不疼了。”

詠真大師問:“你為何如此欣喜?”

“因為不疼了。”趙磐隨口答道,他心想:這不明擺着的道理嘛,大師又想幹什麼來了?

詠真大師又問:“那麼,切斷手指之前,也不疼痛,你為何如此苦惱?”

“額,因為,哎!”趙磐一下子被他給問住了,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回答。

詠真大師笑了笑說:“世界本無喜怒哀樂,只不過發於心而已,同樣不痛,你有時悲,有時喜;同樣的傷口,你有時感覺痛,有時感覺不痛。”

趙磐被他說得沒頭沒腦的,只好問:“請問大師,您的意思是?”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本不生不滅,遇境似有還無。心之所以有掛礙、有塵埃,只是因為,心對世界萬事表面的相有所住。”詠真大師說完,突然又問趙磐:“施主,還疼嗎?”

趙磐搖了搖頭,說:“當然不疼啊。”

詠真大師說:“可是,老衲早已拔去了那根針啊。”趙磐一驚,趕緊看了看手臂,那根針確實早已不在了,他又突然感到斷指處疼了起來。趙磐愣了好一會兒,突然驚喜地說:“大師,我明白了,多謝大師指點!”

那麼,趙磐到底明白了什麼呢?因為,他明白了這麼多年來所有的痛苦來源——**,對金錢、美女的追求、對地位權力的嚮往、對吊絲境遇的不滿。其實一切都是空,只有本心才是真,在一成不變的的客觀宇宙面前,每個人的認識都是不同的,同樣的東西,你認為快樂則快樂,你認為痛苦則痛苦。正因為一直執着於可望不可求的東西,才會身心俱疲,得不到真正的自在快活啊。

詠真大師哈哈大笑,說:“施主有佛心佛性,也有塵心塵性,二者只是一念之差而已,佛與眾生之間也是一念之差,只不過二者方向不同,越走越遠,越差越大而已。施主切記,佛心,塵心,一念之差。好,時候不早了,老衲送你回去吧。先把盔甲脫下來。”趙磐這才發現自己還穿着打獵的盔甲呢,確實得脫下來,不然回去要被當成小丑了。

“對了,大師,您還沒說,我到哪裡去找詠凈大師呢。”趙磐剛剛一直糾結於是不是小命即將不保,什麼都沒去思考過,現在快走了,突然想起這麼重要的大問題來。

詠真大師微笑着說:“他終年雲遊四方,居無定所,機緣到了,即可得見。”他這一番話,又讓趙磐腦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和感嘆號。趙磐只好應了句:“哦,好吧。”

詠真大師指着一個坐墊說:“坐下,閉上眼睛,心無雜念,你看到了一炷燃燒的香。”趙磐按照他的要求盤腿而坐,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閉上雙目平心靜氣,想象着自己正在看着一炷正在燃燒的香,這炷香飄出的煙霧隨風微微飄動着。

一陣冷風吹來,趙磐打了個冷顫,額頭上似乎正滴落着細小的雨滴,他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坐在湖邊,淡淡的暮色中,這暗黑的湖水一眼看不到邊。趙磐驚訝地大呼道:“太湖?”然後看了一眼左手,斷指處正包裹着紗布,紗布內浸着綠色的藥水,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太湖浩大跨三州,四邊清溪盡曲流,大小孤山七十二,要吃鮮魚網來兜。”有人在唱歌?趙磐循聲望去,暮色中,隱約可見一葉孤帆正向這兒駛來。很快,小船越來越近,近得都可以看到船上的人臉了。

“小兄弟,你好啊!”還沒等趙磐開口,船上的人就已經開口了,看樣子是個老頭兒。趙磐也只好答道:“老人家,你好!”

船靠岸後,這個老頭兒將船栓在一棵樹上,提着個籮筐走了下來,籮筐里有噼噼啪啪的聲音,肯定是剛剛捕上來的魚了。“可以幫個忙嗎?”老頭兒看着趙磐笑着說。

“好!”趙磐急忙跑過去幫他一起抬着籮筐。“老人家,捕了這麼多啊?”

老人笑着說:“是啊,有朋自遠方來,當然要多捕一些了。”

“哦,你有朋友來訪?”趙磐隨便問了一下。

老人說:“正是,這朋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咯。”趙磐一聽,着實被嚇了一跳。老人哈哈大笑,說:“進屋去,想來你該是餓了吧。”

“哦。”趙磐只得應了一聲,跟着他一路往岸上走去。趙磐吃驚地發現,這兒居然是個小島,島的直徑最多一兩百米吧,簡直是個袖珍島了。繞過幾塊巨石,很快就到了老人的家中。老人的房子非常簡樸:三間石頭牆壁、茅草屋頂的房子,邊上還有一間更小的廚房,屋內居然沒有一件現代的東西。

“聽口音,你好像是本地人啊?”老人一邊忙活着,一邊說。

“嗯,我叫趙磐,家住無錫太湖邊。”趙磐答道。

“哦,算半個老鄉了。”老人挑了一些個頭大一些的魚兒放在另一個小籃子里,說:“燒魚去吧,用火燒烤出來的,最香。”

趙磐一聽,開心地說道:“是啊,我小時候也喜歡直接放火里燒着吃。”不過想到那些記憶只是別人植入的,又有點兒神傷起來。他隨着老人到了那個廚房裡,老人將鐵爐子內的木炭點燃,上面放着一層鐵絲網,然後用鐵條將魚串了起來。他在準備好的一盆樹葉上倒入粘稠的醬料,攪拌一番後,將黏糊糊的樹葉包在魚的身上,然後將包好的魚直接放在鐵絲網上烤着。很快,滿屋子瀰漫著魚肉的香氣,還有樹葉上醬料的鮮香味兒,趙磐聞了口水流滿了嘴巴。

“來,嘗嘗看,非常新鮮美味。”老頭兒說這,給了趙磐一條魚。趙磐道了聲謝後,拿過來一聞,鮮美的味道沁入心脾,雙手也顧不得燙,快速地撥開表面烤焦的樹皮,撥開後,裡面就是讓人垂涎欲滴的白嫩嫩香噴噴的魚肉了。

趙磐吃得滿臉滿手的灰,開心地說:“多謝老人家了,實在是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魚。”

老人一聽,開心地說:“吃烤魚,怎能少得了老酒呢?這是老夫自釀的黃酒,嗯,算來有個五年陳了,來一罐吧。”他從身後角落裡摸出兩個布滿灰塵的罐子,用嘴巴將灰塵一吹,打開罐子就遞給了趙磐。

“這,這也太不好意思了,我什麼都沒幹,在您這兒又吃又喝的,這可怎麼行呢?”趙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不過聞了聞罐子里的酒,味道實在是太過香醇了,忍不住想大喝一口。趙磐內心感嘆:什麼金香、芷悠、貴族、瑤池,統統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一時的歡快之後還不是更加的空虛落寂?哪裡比得過這漁歌唱晚、把酒言歡來的逍遙自在?白天打漁,閑暇時在湖邊走一走,天天可以吃着香鮮的烤魚,喝着香醇的陳年老酒,人世間最大的快樂也不過於此吧。

“小兄弟,在想什麼呢?”老人喝了一口酒,笑着問。

“老人家,我真羨慕你的逍遙自在,真的跟神仙一樣的生活啊。”趙磐真心實意地說。

老人笑了笑說:“過獎啦,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什麼樣的生活不重要,也不能決定你開不開心。”

“老人家說的是,一切都是本心,本心自在,則不管如何生活,都是自在的,您是這個意思嗎?”趙磐問。

“哈哈,說的好!不知小兄弟,你是如何到了我這裡,又想去往哪裡呢?”老人突然發問道。

趙磐聽了一愣,他剛才不是說有朋自遠方來嗎,不是明明暗指自己嗎?難道他只是開個玩笑?趙磐說:“有點兒一言難盡啊,不過,請問怎麼樣才可以到無錫?”

老人一聽,哈哈大笑說:“去不了,哪兒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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