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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措起初是真的傷懷而不想踏足水華宮,後來便想晾她一晾,看她心裡究竟有沒有自己。於是他吩咐花巽他們不要在花緬面前提起自己,看她能忍多久。就在他堅持不住即將敗下陣來的時候,花巽終於帶來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花緬開始主動問起他的動向。那一刻,他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他不由自嘲一笑,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變得如此容易滿足了?

又僵持了幾日,他聽說花緬在聽他們講他與後宮妃嬪的那些事時情緒有些低落,心中更是激動不已,加之十來日不見,這已是他忍受看不到她帶來的煎熬的極限。是以,這日下朝後,他終於帶着滿滿的思念和幾許雀躍的心情再次踏入了水華宮。

然而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迎接他的不是想象中的馨香滿懷,而是一個讓他無法承受的驚天噩耗。

此刻,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在見到自己進門的一剎那,眼淚如決堤之水般泛濫不息。張太醫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說是剛剛為她診過脈,孩子已經流掉。

裴恭措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幾欲栽倒在地,他不敢置信地揪住他道:“怎麼會這樣”之前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人去知會他,如今突然告訴他孩子沒了,這讓他如何能夠消受?

張太醫面色凄惶道:“是微臣的過錯,微臣見緬貴妃脈象已穩,便只讓宛陶每日去取葯而未再請脈。不成想,娘娘誤食了寒涼之物,今早突然腹痛見紅,微臣雖隨宛陶匆忙趕來,亦儘力保胎,然則還是無力回天。”

裴恭措怒聲質問一旁的宛陶道:“為何不去通知朕?”

宛陶早已成了淚人,聞言不由渾身一顫,這時卻聽花緬道:“是臣妾不讓她去的。”聲音虛軟而微弱,讓裴恭措聽了只覺心頭一痛。

他啞聲道:“為什麼?”

花緬道:“朝堂之上得知噩耗你還能冷靜得下來嗎?那時只怕全天下都知道緬貴妃小產了。何況,即便你提早來了也是於事無補。”事實上那一刻,當巨大的悲傷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時,她最想見到的人就是他,她渴望他用他那堅強的懷抱給她以溫柔的慰藉。所以當他不請自來突然出現的時候,她的淚水才會那麼洶湧。

裴恭措深吸一口氣,閉目壓下胸臆中奔涌而上的情緒,對張太醫道:“你說緬貴妃誤食了寒涼之物,究竟是何物?”

“這個,微臣不知,微臣詳細詢問過娘娘這幾日的飲食,並無任何不妥。小楊子每日從御膳房拿來的膳食也都是先經他試吃的,並未被人下毒。至於娘娘每日所服湯藥,都是微臣親自抓了交給宛陶去熬制,不曾有旁人經手。此事,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聽了張太醫的話,裴恭措只覺心痛如絞,如果飲食和湯藥都沒有問題,那麼問題還能出在哪裡?秋棠說花緬在東離時曾經給她服用過一種既可以避孕又能夠墮胎的藥丸,如果她所言屬實,那麼花緬這次的流產莫不是……

這個認知讓他不寒而慄,他雖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去證實。他哽聲對福昕道:“去搜一下,看看水華宮中有沒有盛放藥丸的東西。”

整個搜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是對裴恭措來說卻是極其漫長的,他像是在等待着一場即將把他凌遲的判決。而花緬,當她聽到裴恭措下令搜宮開始,嘴角便噙上了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在裴恭措看來甚是凄涼,甚是不屑。這種感覺讓他渾身都不舒爽,彷彿有人勒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無法呼吸。

當福昕將盛着藥丸的木盒交給太醫鑒定而太醫一口咬定那是墮胎藥時,裴恭措的情緒終於在淚水中崩潰。他抬眸透過朦朧淚眼看向靠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凝視着自己的花緬,只覺痛徹心扉。

她在他的淚眼中漸漸模糊,而他亦是真的看不清她了。

她既能如此狠心,又為何還要淚流滿面來惹自己心疼?那淚水是因對自己的罪行感到愧疚而流嗎?可是有什麼用,她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她還有什麼資格愧疚?

裴恭措無法言表此刻心中的滋味,長這麼大,他從未如此心痛過,不只為失去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而痛,更為最愛的女人對自己如此狠絕而痛。

此刻,他不知道面對着這個愛之深恨之切的女人自己還能說什麼做什麼,他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將悲痛沉澱下來,否則他怕自己會瘋掉。

冷冷看着那個悲傷的男人踉蹌地消失在眼前,花緬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心痛,失去一個自己原本並未期望它到來的未成型的孩子,為什麼就像天塌下來一樣難過?

她想了很久很久,然後發現,她其實很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得知自己懷孕以後,她最初雖然極不情願,可一想到腹中有個小生命在她的孕育下正一點一點地長大,那種奇妙的感受和母愛的天性使得她每日都會與腹中的孩子交流,飲食和行動也都極為小心,生怕會傷了胎兒。不成想,老天如此殘忍,只讓她體會了十來日做母親的喜悅便很快奪走了這一切。而孩子的父親不但沒有一句安慰的話語,更是把自己當成了謀殺親子的劊子手。

他轉身離去的一剎那,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光亮。

就在水華宮一片愁雲慘淡的時候,儲秀宮卻洋溢着一派歡樂祥和之象。

夏兒說,今日一大早她便看到張太醫隨着宛陶火燒火燎地直奔水華宮去了,後來皇上也來了,離開的時候神情非常低落。

彼時,庄紫妍正躺於院中的軟塌上曬着自己病得快要發霉的身子,她聞言心情不由大好,瞭然一笑道:“想來是流掉了。還真是大快人心呢!”她眯眸看了看頭頂的陽光,多日來的陰霾總算是消散了。

幾日前,庄紫妍聽夏兒說小楊子如今很得緬貴妃器重,每日都會去御膳房跟掌廚點菜後返回,待飯菜做好後再來裝盒帶回水華宮,於是就讓夏兒提前偷偷地在為她準備的膳食中加了會導致子宮收縮的五方草汁。如法炮製了三四天後,總算在今日收到了成效。

此事她們並未告知小楊子,一來越少人知道越好,二來也是怕他因緊張而露出馬腳。

遭此打擊後,花緬交待了兩件事後便接連睡了七日。這七日,她除了按時吃藥外粒米未進。宛陶和澍雨急得團團轉,每每想要去找皇上卻都被她攔下。

花緬這廂每日半死不活,裴恭措那廂也不遑多讓。他雖未再踏足水華宮,卻也未去任何一個妃嬪處,每日上朝後,不是在御書房處理公務便是在養心殿閉門不出,除了正月十五在太后的慈寧宮用了頓晚膳,便再無其他活動。

這期間,八卦八人組仍舊每日向他彙報花緬的情況,當得知她每日近乎自虐的表現後,他不是不心疼,甚至很想去看她,可每每想到她的惡行,恨意便佔了上風,一口氣憋在胸口始終不得紓解。而她讓花巽和花震去辦的兩件事,他則默默命人替她辦了。

裴恭措多日不去後宮,後宮早已嘈雜一片,別人或許不知道為什麼,溫如雅卻心知肚明。想來是那庄紫妍已經得手,皇上失去愛子悲傷幾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可惜了那個孩子,投錯了胎。看在庄紫妍能夠為她所用且為防將自己暴露的份上,她放棄了揭發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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