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中秋家宴時,雖然裴恭措盛情邀請,但太后仍然婉言謝絕了。想想也是,如今她又該以何種身份出席?的確很是尷尬。

品兒不在了,趙貴嬪被發配去了黃覺庵,留下的妃嬪們,除了花緬,沒有誰的心裡是真的舒坦的。在花緬入宮之前,原本分得恩寵比較多的庄紫妍、李馨怡、榮來晴和溫如雅,如今已皆是形同坐冷宮,只有孟夫人、吳婕妤與何修儀偶爾還能分得一點雨露。花緬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寵冠後宮了。

花緬雖然不知道往年如何,但明顯能感覺出今年的中秋家宴冷清得多。

她入宮前,皇上雨露均分,後宮妃嬪人前和睦人後耍耍手段爭爭寵倒也熱鬧,如今倒好,連虛與委蛇那一套都省了,謝過皇上賜宴以後,入席各吃各的,敬酒、行酒令、獻藝都免了,只有舞樂坊的歌舞伎在表演着枯燥乏味的歌舞。

這一刻,花緬突然覺得還是百花齊放更賞心悅目一些,這些女子依然有着花一般的容顏,然而卻是紅顏未老恩先斷,因缺少愛的滋潤而過早地染上了頹敗之色,心中難免生出憐惜之情。她甚至為此萌生了要放她們自由的想法,然而也只是想想罷了,朝臣的反對,世人的非議姑且不論,自己善妒的惡名怕是會流傳千古了。

這一晚,裴恭措毫不意外地留宿在了水華宮。

花緬戲謔道:“皇上這一個多月以來只去了孟夫人、吳婕妤與何修儀那兒各兩回,皇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整日往臣妾這兒跑,就不怕把身子憋壞了?”

裴恭措卻邪氣一笑:“朕問過張太醫了,如今你的胎非常穩定,只要溫柔一點,對孩子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話落也不容她反駁便吻住了她的小嘴,然後果然很“溫柔”地把她吃了個乾淨,只是,溫柔是溫柔了,但次數卻有點多,彷彿不多要幾次就不能夠本似的。

事後他饜足地將她摟入懷中,咬着她的耳垂道:“緬兒今晚好像也很快活呢。”

花緬被他這句話羞得無地自容,嗔道:“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哪裡需要用眼睛看?朕是用身體感覺到的。”他勾唇一笑,嗓音帶着性感的微啞,“朕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花緬推開他道:“沒正經。我要睡了。”說著轉過身子,把後背留給了他。

裴恭措從後面抱住她,心滿意足地將頭埋進她的頸間,溫軟的呼吸輕柔地撩動着她耳邊的髮絲,這種感覺竟讓她覺得很溫馨。

當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時,卻聽他突然道:“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問姬雲野的事了?”

她身子不由一僵,片刻後緩緩放鬆了下來:“他如今登臨高位,國泰民安,還有什麼好問的?”

“你是怕聽到他封藍惜蕊為後的消息吧?”

“藍惜蕊是他的正妃,封后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即便不問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頓了頓,她又道,“即便你告訴我他連太子都立了,我也不會覺得稀奇。”

身後之人良久不語,花緬奇怪地翻過身來看着他。

“姬雲野登基不久藍惜蕊就因難產而母子雙亡。”

彷彿晴天一道霹靂,花緬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今他的後宮沒有一個妃嬪。”

這句話總算稍稍拉回花緬一點神智,後宮空置?他對藍惜蕊究竟是愛得有多深才會無心納妃?

裴恭措此刻想的卻是,姬雲野是有多愛花緬才會把整個後宮空放着等她回去。無論如何,他都會牢牢抓住她,絕對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一晚花緬又一次失眠了。雖然知道不該再想着姬雲野,可她無法控制自己此刻沉痛的心情。這種沉痛,既有對藍惜蕊的惋惜,也有對姬雲野的憐惜,還有對自己那份曾經執着的愛戀的追思與悼念。既然再也回不去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像宛陶所說的那樣,惜取眼前這個珍視自己的人。

時光荏苒,轉眼就到了冬天。東離在立冬這一日迎來了它的第一場雪。

雪下得很大,起初還是紅牆鑲素雪,碧樹墜瓊芳,漸漸地整個世界都被純粹的銀白籠罩,再無其它色彩。姬雲野站在皇宮的城樓上向南方眺望,只覺眼中心中皆是空茫一片。於是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便躍然而上這幅雪白畫卷。一年了,花緬離開的那一日也下着這麼大的雪。她以前最愛雪天,每次下雪都歡脫地拉着他滿世界地跑,於是他也愛上了有她存在的下雪天。然而眼前的雪,總讓他感覺多了幾許寂寥和憂傷。

想見到花緬的**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異常強烈,他對身後的連喜道:“備兩匹快馬,朕要去一趟南秀。對大臣們就說朕微服私訪去了。”

他轉身下了城樓,又對緊隨其後的黎末道:“你現在就去收拾一下,半個時辰後在南宮門處等着朕。”

話落,也不給他們任何說話的機會便飛奔而去,只留身後那兩位大眼瞪小眼。

姬雲野雷厲風行地安排了姬凌止監國,丞相輔政,又簡單收拾了行囊便和黎末踏上了去往南秀的路途。這一刻,想到即將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他心中的激動之情竟是無法言表。

南秀水華宮。

抱着小白躺在鳳凰樹下的軟塌上,看着那滿園春顏色,花緬突然對一旁的宛陶道:“東離這個時候該下雪了吧?”

宛陶剛好剝完了一顆葡萄塞入小白嘴中,隨口回答道:“嗯,聽說帝都剛剛下了第一場雪。”

花緬也沒心思去想她是聽誰說的,喃喃道:“踏雪尋梅,雪海追逐。想想那時候真的好愜意。可惜,聽說南秀是從來不下雪的,只有邊境處的陰陽山的面向東離的陰面才會在冬季飄雪。”

“既然如此,那姑娘想看雪的時候便讓皇上帶你去陰陽山看好了。”

“你說得倒輕巧,皇上日理萬機,哪有那個閑情?我怕是只能在記憶里看到雪了。”

是夜,御書房。

裴恭措從一堆奏摺中抬起頭來:“她果真這樣說?”

“是。”花巽回道。

裴恭措不由沉思起來,最近國事繁忙,他對她的確冷落了些,待得閑,一定要帶她去陰陽山看雪。

這一刻他恨不得把這些摺子一推,然後立即跑去水華宮看她,然而想到這些摺子明日就要用,終是作罷。可是見不到她又覺得心神不寧,於是突發奇想地讓福昕去把她接來,完全忘記了此刻已經入夜。

花緬是在熟睡中被宛陶拎起來的,說是皇上想她想得緊,讓她去御書房伴駕。

花緬被擾了清夢原本不快,可一聽說裴恭措想念自己,那一點惱怒也都煙消雲散了,於是挺着四個月多的肚子坐上福昕讓人抬來的小轎乖乖地去了御書房。

一見花緬進來,裴恭措滿眼都是喜悅,起身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坐到了寬大的龍椅上,左手繞過她的腰身撫摸着她凸起的腹部,右手繼續批閱奏摺。花緬像個貓兒一樣偎在他身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恭措終於批完了奏摺,剛想伸個懶腰,突然感覺左手心下有什麼東西一動。他連忙把手拿開,好奇地解開了花緬的衣衫。當看到她光潔的肚皮下有東西在蠕動時,他欣喜地道:“緬兒快醒醒,我們的寶貝兒子在動呢。”

花緬被他這一嗓子驚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他興奮地拉着她的手放在肚皮上:“你摸摸,我們的兒子在動呢。”

花緬這才想起,肚子里的寶寶在幾天前就已經有了胎動,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沒想到他會如此歡喜,心中不由湧起陣陣暖流。

裴恭措指了指她肚皮中的一處道:“這裡是手還是腳?”

花緬摸了摸:“應該是頭。”

“這麼小?”

“它才四個多月,能有多大?”

裴恭措把花緬擁入懷中道:“朕就要有兒子了,朕覺得很幸福。”

花緬好奇地道:“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因為朕希望他是兒子,那樣朕便後繼有人了。”

“那若是女孩呢?”

“那你就繼續生,直到生出男孩為止。”

“那我若總也生不出男孩呢?”

“那也無妨,天命不可違,若無子,朕便將皇位傳給七弟的孩子。”

“端王?”花緬詫異地道。

“怎麼,不可以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端王他喜歡的是男人。”說出這句話,花緬竟有些心虛。

“是嗎?自從他府中來了一個叫雲衷的新人後,原本的絕色男寵便都被換成了歪瓜裂棗。可後來不知為何雲衷卻突然人間蒸發了。自那以後,他就待在京中不走了。緬兒能告訴朕這是為什麼嗎?”

花緬驚訝地看着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懷疑自己是雲衷?

裴恭措凝着她道:“看你這麼吃驚,被朕說中了吧?”

花緬張口結舌地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衷出現的時間就是你失蹤的那段日子。你失蹤後端王就回封地了,而你回京後他也跟着回來了。”

“皇上既然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不治我們欺君之罪?為什麼不懷疑我和他有染?為什麼還要把兵權給他?”

裴恭措眸光深幽地看着她道:“因為你們都是朕最重要的人。而且朕相信你對他並無男女之情,否則你也不會跟朕回來。至於為何給他兵權,朕之前已經說過,他救了你的恩情完全抵得上這江山。”

“可是……”

“你想說他對你還沒有死心對不對?”裴恭措微微一笑,“只要你心中的那個人是朕,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花緬只覺心中一酸,一股熱流便湧上了眼帘,她情不自禁地偎進他懷中,瓮聲瓮氣地道:“阿措,你放心,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我。”

這一刻得到她的承諾,裴恭措只覺心潮澎湃,他緊緊地抱着她,良久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