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默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唇角挑起了一個慵懶的弧度,月色高照,他逆風而站,闊袖鼓動,長發微揚。。rg
站在後面的七巧,瞧着事情不好,忍着掉頭就跑的恐懼,跑上前了幾步:“太子爺,瑤藍太子只是送太子妃回……”
還沒等她把那個“來”字說出來,蹭過她身邊的劉默便淡淡的開了口:“滾。”
七巧驚的一悚,連二次掙扎的打算都沒有,掉頭直朝着未央宮跑了進去。
劉默腳下的步伐不停,慢步朝着花月滿走去,明明是滿臉笑意,可一雙眼卻掛滿寒霜。
花月滿愣怔的看着他,這廝不是在被圈禁么?怎麼出來了?
“花月滿你當真是好本事,總是能讓我在你的身邊看見不同的男人。”劉默站定在她的身邊,淡若的目光掃了一眼司慕冉,“上次是在天牢,這次又是在未央宮的門口。”
花月滿回神,抬眼看着他臉上萬年不變的笑裡藏刀,心尖狠狠地顫悠了一下,這麼說來,天牢里那幾個侍衛是他殺的?
如此想着,她不由得垂下了面頰,少了以往叫囂成分的聲音里,滿是恭敬且小心翼翼的解釋。“並不是太子爺想象的那般,瑤藍太子不過是順路送臣妾回來。”
劉默這廝發起瘋了不是鬧着玩的,想着天牢里那幾個侍衛慘死的模樣,再想想剛剛那帶着寒光的石子,她不能不怕。
她不清楚若是真打起來,司慕冉是不是劉默的對手,但她清楚司慕冉是為了幫她才來的,她絕對不能讓司慕冉受着傷離開。
如果卑微順從可以換來司慕冉的平安,那麼她認了。
劉默側眼看着她難得乖順低微的模樣,愈發的攥緊了闊袖下的一雙手。
他剛剛看得清楚,她隨着司慕冉一路而來,眼掛羞澀,唇角含笑,女兒家該有的嬌羞在那一刻被她表現的淋漓盡致。
可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呢?裝模作樣,笑着咬牙,哪怕就是到了現在,她雖然恭敬卻仍舊是滿身的防備和疏離。
花月滿,你果然是好樣的。
劉默繃緊面頰閉了閉眼,待再次睜開雙目的同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開口的話卻是對着司慕冉說的:“有勞瑤藍太子送我的太子妃回來。”
花月滿身子登時繃緊,抬眼朝着劉默瞪了去,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
劉默不曾向她看去,但渾身凝着的淡淡殺意足以說明:花月滿,若是你想讓你的老情人平安滾蛋,你最好聽點話。ahref=://target=_bnkcss=linktent/a
好吧……察覺到他的殺氣,花月滿咬牙認栽。
司慕冉看着僵硬站在劉默身邊的花月滿,幽靜的黑眸浮上了一抹心疼,再看向她身邊的劉默時,不自然的笑了笑:“祈天太子客氣了。”
劉默神色淡然:“畢竟瑤藍太子是外人,客氣一下也是應該的。”順帶直接送客,“如今天色已不早,我記得明兒瑤藍太子是要起早出宮的。”
“確實。”司慕冉再次朝着花月滿看去,漆黑的眼同墨玉一般,溫柔到了極致,“阿滿,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花月滿不明白,為何他每次在離別的時候,總是要說這句話,可不忍拒絕他的溫柔無害,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司慕冉欣慰的揚起唇畔,用笑容遮掩住了眼裡的痛意,轉身離開,像是在絕境之中下定了某種決心,孤寂的背影涼薄且決絕。
花月滿看着他惘然離去的身影,眼睛忽然疼的有些發酸。
“看你的樣子,似乎很捨不得他?”劉默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將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寧可為了他向我低聲下氣,也不想我傷害他?”
下巴的疼痛,讓花月滿不得不面對強大如斯的劉默,望着他似冰潭的眼睛,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雖然沒有以德報怨的高尚品性,但也沒有以怨報德的小人心智,他不遠千里的趕來幫我,我就算長一點心也不能讓他在這裡受到傷害。”
劉默唇角一挑,冷笑出聲:“所以你又愛上他了?”
花月滿愣了愣:“什麼叫又?”
“你以為你真的只是一個替身?”劉默譏諷的看着她,“你確實是失憶了,不過你也確實是花月滿。”
花月滿猛地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今天這些人都是怎麼了?為什麼各個都說自己是真正的太平郡主?
劉默鉗着她的下巴上前一步:“如果你不是,為何司慕冉會一次次出手幫你?你以為你一個替身當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如果你不是,司慕冉怎麼敢冒着兩國交戰的風險,為了你蒙蔽皇上?”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花月滿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劉默再次上前一步:“花月滿,就算你不承認,可你身上的胎記卻擦不去抹不掉,那蝴蝶形的胎記就是指認你是太平郡主的最好證據。”
身靠牆面,已經無路可退的花月滿,被劉默這些個“如果你不是”砸的無言以對,緊咬着嘴唇面色白了下去。
劉默微微低下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慘白小臉,凝視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聲音柔了下來:“其實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
“啪!”的一聲脆響驟然響起,中斷了他沒說完的話。
花月滿打掉了他鉗制在下巴上的長指,像是念書一樣毫無感情的道:“臣妾累了,就不陪太子爺了,太子爺好走不送。”
語落,她也不管劉默是個什麼反應,轉身匆匆進了未央宮。
風起,刮著宮路兩邊的枝葉“沙沙”作響,劉默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指尖,有那麼一刻回不過來神。
這丫頭剛剛是在和他耍小性子?
未央宮裡,剛剛在劉默淫威下滾回來的七巧,見花月滿走了進來,趕緊笑臉迎了上去。
“娘娘您回來了?奴婢燒好了水,這就服侍娘娘更衣沐浴。”她一邊說一邊從上到下的打量着,像是生怕花月滿缺了胳膊,少了腿一樣。
花月滿疲憊的點了點頭,由着七巧解了她的腰帶,脫了她的衣衫,扶着她進了浴桶之後,深深地呼出了口氣,癱軟的趴在浴桶的邊上,乏倦的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特別想睡覺,最好還是一睡不醒的那種,可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司慕冉說過的話,劉默譏諷的笑,卻不受她控制的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娘娘您的這個胎記真好看。”正在幫着她擦背的七巧猛,笑着開了口。
其實這個胎記她並不是第一天見過,以前幫花月滿洗澡的時候就是見過的,只不過如今見花月滿沉悶悶的,怕越安靜花月滿越會胡思亂想,所以才沒話找話。
花月滿猛地睜開眼睛:“什麼胎記?”
七巧有些驚訝的指着她的後背:“就是一個蝴蝶形狀的胎記啊,娘娘您不知道嗎?”
花月滿比她還驚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咪,差點沒跳起來:“七巧你看錯了!”
七巧誠實的搖了搖頭:“娘娘,奴婢不會看錯的,這麼漂亮的胎記奴婢見一次喜歡一次,怎麼會看錯?”
花月滿仍舊在垂死掙扎:“你就是看錯了……”
七巧急得百口莫辯,忽然一跺腳:“娘娘您等等,奴婢去給你取鏡子來。”推開門,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子。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滿滿的水蒸氣讓花月滿胸悶的窒息,盯着空蕩蕩的門口發獃了好一會,她忽然像是脫了力氣一般,頹然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無論七巧找不找來鏡子,不管她是否看沒看見那個胎記,她掙扎了一個晚上的心,已經沉浸在了深淵裡。
她就像是一個睜着眼睛說謊話的孩子,當自欺欺人的謊話終於被拆穿的無處遁形時,是她必須要去面對的面對。
其實今晚回來的路上,司慕冉已經表現的足夠明顯,他處處提醒她,想要告訴她,是她自己一味的逃避,一味的躲閃。
她是真正的太平郡主,她就叫花月滿,她只是在聯婚來的路上失憶了而已。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當初她第一次醒來的時候,穿着的是聯婚的喜服,而先被她換了衣服,後又慘死的那個女子,才是真正的替身,以至於她在看了那女子的臉之後,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這張臉特別眼熟。
“沙沙沙……”
門口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走了過來,已經被逼迫的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花月滿,不曾睜眼,只是疲憊的擺了擺手。
“七巧,不用照了,我想起那個胎記了。”或者應該說,她終於承認了那個胎記的存在。
來人的腳步停站在了她的身後,卻不曾應答。
花月滿一味想着心裡的事情,並未曾察覺哪裡不對,忽而苦澀的又道:“七巧,一個男人明明對你很好,顧忌着你的生死,在乎着你的幸福,但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他騙了你,你會怎麼想?”
她現在根本就沒時間去慶幸司慕冉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她,她現在滿腦都是司慕冉的欺騙,既然他一早就知道她是真正的花月滿,那麼為何他卻一直遲遲不說?
“原來,你一味的自欺欺人,是不想承認你被司慕冉所欺騙。”站在她身後的人終於開了口,可那低沉的嗓音卻並不屬於七巧。
“啊——”花月滿嚇得豁然睜眼,看着站在浴桶邊上,明明是以欣賞者姿態垂眸打量着她,卻滿眼陰霾的劉默,慌忙捂着光潔的肩膀往水裡縮,“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