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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天皇宮,沐華宮。

宮人們跪在地上垂着面頰,戰戰兢兢的大氣都不敢出。

正廳里,祈天帝與劉默相視而望,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眸子,透露出的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氣場。

祈天帝居高臨下的看着劉默,威嚴的聲音不可動搖:“既然她擅自離宮,這個皇宮便再容不下她,不過就是一個太子妃,我祈天德藝雙馨的女子千千萬,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比她要好。”

劉默雖聲音淡淡,但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如鑿,異常堅定:“既是聯婚便不可馬虎,兒臣以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太子妃,不然若是消息一旦傳到了瑤藍,後果將會變得很麻煩。”

祈天帝高傲的笑了,是一個該有的自信:“笑話,我堂堂祈天還會怕了小小的瑤藍不成?況且是她先行置藐視宮規,置兩國於不顧,我祈天如今沒主動質問瑤藍,已經是仁至義盡。”

劉默微微垂眸:“兒臣不敢藐視父皇的龍威,只是太子妃現在畢竟身在祈天,兒臣只怕若是這個時候瑤藍得到了風聲,會反咬祈天一口。”

祈天帝語塞,在這一點上,他確實無法反駁劉默。

他並不是沒有和瑤藍帝打過交道,相反曾經祈天被瑤藍施壓的時候,和瑤藍帝打交道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瑤藍帝是怎樣一個人。

無事生非,扭曲事實,而最擅長的便就是劉默剛剛所說的反咬一口。

如今這人雖確實是擅自離宮,但瑤藍帝並不會如此認為,他一定會說是祈天不仁在前,殺了聯婚的郡主之後,又想讓瑤藍背黑鍋。

劉默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着祈天帝的改變主意,看似平靜無波的面頰,卻有着一雙暗藏在袖子里死死攥緊的手。

祈天帝一邊思量着,一邊觀察着劉默的表情,如果此時此刻,他在劉默的面頰上看見了哪怕是一絲的擔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繼續對花月滿下追殺令。

空氣之中充滿了無聲的硝煙,這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戰鬥,唯獨堅持才是最後的勝利……

半晌過後,祈天帝當先嘆了口氣:“你說的也並全無道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待找到抓回來之後,能不能繼續當你的太子妃,朕也還需要詢問百官的意見。”

還好,他並沒有在劉默的臉上看見讓他狠下決心的表情,也許是他想多了,劉默不過是公事公辦,一切以祈天的謀計為前提的考慮着事情。

深陷在手心之中的指甲,緩緩鬆開了力道,劉默毫不在意手心之中泛起的道道血絲,仍舊平靜的道:“父皇英明。”

祈天帝點了點頭,再次看了看這個他最引以為豪的兒子:“朕信了你,但你切記不要讓朕失望。”轉身邁步,在宮人的喏喏的跪安之中,離開了寢宮。

劉默側了側身子,狹長的眸看向了窗外,一直目送着祈天帝出了沐華宮的大門,才揮手遣散了屋子裡侍奉的其他宮人。

待屋子裡徹底的空無一人,他身子後仰的靠在了軟榻上,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忽而冷冷的開了口:“擅玉,你是打算自己滾出來,還是打算讓我親自動手揪你出來?”

擅玉的動作很快,幾乎是劉默的話音剛落,他便是從房檐上飛躍進了寢宮中,無聲的落定在劉默的面前,面頰微垂。

劉默單手支撐起自己的面頰,身子微側,長腿自然而然的交疊在了一起,看似是那麼的漫不經心,但說出口的話卻夾雜着絲絲寒意。

“她為何離宮,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擅玉不曾抬頭,平靜的應着:“回主子的話,昨日本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先行私自離宮,太子妃得到消息之後,便獨自一人順着小宮門出了宮,不管原因為何,確實是私自出宮。”

“哦。”劉默挑了挑唇,聲音淡淡,“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是知道擅自離宮的下場。”

擅玉不由得繃緊了四肢:“屬下知道。”

“那麼我很好奇,既然你明知道擅自出宮是個什麼下場,為何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出去?”劉默笑了,凹陷在唇角兩邊的酒窩,釀着一觸即發的狂風驟雨,“還是說,作為祈天數一數二的影衛,你卻連一個內力都不知道為何的她都攔不住?”

擅玉面頰仍舊看似淡淡:“屬下以為,太子妃離開皇宮,是對主子最好的結果。”

劉默驟然起身,前一刻還慵懶靠在軟榻上的他,不過是一瞬的功夫,便站定在了擅玉的面前:“擅玉,何時我的私事也輪到你來過問了?”

擅玉再是受不住這無形之中的強大壓迫,“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主子息怒,皇后娘娘說的沒錯,太子妃不過是您腳下的一塊絆腳石而已。”

劉默微微垂眸,明明笑的是那般的漫不經心,但狹長的眸卻有火光的掙扎跳躍:“皇后?看來我不知道的事情還真多,你竟是私下裡和母后達成了某種協議么?”

猛地,他彎下腰身,一把握住了擅玉的衣領:“擅玉,你跟在我的身邊多久了?”

擅玉不敢去看他此時那似要天翻地覆的眼睛:“回主子的話,十五年。”

“很好,那就讓它保持在十五年吧。”劉默笑了,修長的五指鬆動,鬆開他衣領的同時,淡淡的又道,“擅玉,背叛我的人,你應該很清楚是個怎樣的下場。”

在劉默極其緩慢的語速之中,擅玉不敢置信的揚起了面頰,卻看見了他妖冶到極致的笑臉。

“你是打算自我了結?我是需要我親自動手?”劉默在說這話的時候,垂落在身側的闊袖,似有風一般的鼓動了起來,層層寒氣環環繚繞而起。

他微笑着,慢慢舉起了左手,隨着闊袖的向下垂落,一團白色的寒光在他的掌心之中忽隱忽現。

擅玉狹長的眼驀地瞪大,不過轉瞬他便是又平靜了下來,靜默的垂下了面頰,似連掙扎都不打算掙扎。

“砰——”虛掩着的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匆匆跑了進來。

劉默輕笑着看着來人,目色釀着的殺意不減:“沈晟婻,我能容忍你在門外偷聽,但並不代表我同樣能容忍你現在的所言所行。”

聽聞到了花月滿的事情,本是打算進宮勸勸劉默的沈晟婻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是在門外聽到了剛剛那些個對話。

“太子爺,擅玉雖做錯了,但擅玉的出發點只是為了您啊!”沈晟婻根本來不及害怕,攏着裙子跪在了擅玉的身邊。

擅玉看着這個跪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平靜的面頰,第一次出現了裂痕,漆黑的眼燃起了某種炙熱,不過很快,冷靜便是再次澆滅了他眼中簇起的火焰。

劉默輕捻長指:“出發點是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從他隱瞞我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再沒有資格站在我的身邊。”

跪在地上的沈晟婻往前蹭了蹭身子,將擅玉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我剛剛從爹爹那裡聽聞,似乎現在在宮外找尋太子妃的隊伍之中,夾雜着皇后娘娘潛派的殺手,如今太子妃在宮外生死未卜,我以為太子爺這個時候更應該先找到太子妃,而至於擅玉……等找到太子妃之後,太子爺再想着如何解決也不遲。”

劉默聞言微微蹙起長眉,半晌才收起了手中的白光,轉身朝着門外走了去。

“福祿。”

“爺……”

“傳徐長澤和黃木舟來見我。”

“是。”

沈晟婻扭曲看着離去的劉默,一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正廳之後,才像是虛脫了一般的癱坐在了地上。

“你不該來。”一直沉默的擅玉,忽然開了口,冷漠的聲音之中,夾雜着一絲淡淡的柔軟。

沈晟婻轉眼朝着他看了去,還沒等說話,眼淚便是流了下來,她不敢想象,若是她今日不曾進宮,或者她晚來了一步,那後果……

擅玉平靜的心忽的顫起了一絲疼痛,微微側開面頰,撇開了她掉落下面頰的淚。

“擅玉,你是瘋了?是怎麼能聽信皇后娘娘的話?你忘記了你是太子爺的影衛了?”沈晟婻不能理解,一向清冷處事,理智分析的擅玉,竟也會犯下如此簡單的錯誤。

擅玉垂着眸子,聲音淡到毫無起伏:“太子妃只會讓主子深陷在情愛之中無法自拔,皇后娘娘說的對,主子是必成大事的人,情愛只會絆了他的腳,成為捆綁住他的枷鎖。”

沈晟婻咬着牙,恨不得一巴掌抽在他的俊臉上。

“情愛的事情哪裡是分得出來對錯的?太子爺怎麼了?太子爺就不需要感情了?還是你希望太子爺永遠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一般?如果活着和死了本就沒有任何的區別,那就算站在最高處的頂端又能如何?”

這話,不知道夾雜了多少屬於她自己的情緒,以至於話剛說完,便已淚水崩塌。

擅玉平靜的眼,終出現了一絲裂痕,想要伸手擦乾那浸酸着他的心的眼淚,可最終還是垂下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