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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滿有的時候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生活狀態,才能讓一個人時時刻刻都將自己藏在戒備之中,哪怕是吃飯,睡覺的時候,也仍舊能將某一根神經繃緊到極限。

同樣,她也想不明白,為何劉默總會有一種快於常人的反應和應變。

劉默並不是屬於那種天生習武的人,或者說他的武功雖很好,但和擅玉那種常年行走在刀尖上的亡命之徒相比的話,自是比不過的,所以,擅玉不單單是他的親信,更是他隨身不可缺少的一種保護。

可是在很多時候,他的反應要比擅玉還要迅速還要敏捷,這能說明什麼?

花月滿想,她終於弄明白了她一直解不開的疑問。

那就是生活造就的不信任,導致了他哪怕不習慣,也要必須去適應的習慣。

就好像現在這般,明明知道那些人是來殺他的,明明將對面的人數看得那麼清楚,可他仍舊能淡定自如的笑出來,這不是一種勝券在握,這就是一種習慣。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對於這一點,她還是懂的。

“噼啪——刷刷——”漆黑的夜色中,皎潔的月光下,刀光劍影,殺氣騰騰。

那些原本將擅玉團團圍住的黑衣人,像是知道了馬車裡緊有劉默一個人會武一般,紛紛掉頭朝着馬車這邊飛躍而來。

擅玉目光一凜,下意識的將七巧撇到了一邊,正要邁步緊密跟隨,其中兩名得了空子的黑衣人,不由得齊齊朝着七巧包圍了去。

“擅玉!”花月滿看得四肢冰涼,用盡全力的大吼,“救救七巧!求求你……”

既然這些人都已經做好了取走劉默性命的打算,又怎麼會對她們手下留情?如果這個時候擅玉不管七巧的話,七巧便只有死路一條。

此時的七巧,早已嚇得連站都站不穩了,眼看着那兩名黑衣人朝着她的方向飛躍了來,她只能緊緊地抱住身子,無助且害怕的流着眼淚。

一心惦記劉默安慰的擅玉,像是根本就不曾聽見花月滿的懇求一般,連遲疑都沒有的繼續邁步追趕朝着馬車而來的黑衣人。

“七巧!七巧……”

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已經站定在了七巧的面前,花月滿下意識掙脫起了劉默的懷抱,她其實很清楚她就算是去了也幫不上任何的忙,但她仍舊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七巧躺在血泊里。

她的內心告訴她,如果去了,悔恨一時,如果不去,悔恨一生……

劉默沒想到她會掙脫自己,眼看着幾名黑衣人掀了馬車的棚頂,一刀刀朝着車內刺了下來,旋身將花月滿護在身下的同時,對着已經落在馬車外的擅玉吩咐:“救人。”

然,也就是他說話分身的功夫,一名黑衣人看準他的來不及防備,手中寒光一閃,長刀瞬間沒入進了他的肩胛。

“噗——!”的一聲,是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接踵而來的便是刺目的鮮血四濺。

擅玉幾乎算是毫無感情的雙眸,驀地瞪大,緊抿的雙唇霎時白了下去,就連舉着長劍的手臂都跟着輕輕顫抖了起來。

“擅玉,別讓我重複第二遍,這是命令。”劉默的聲音再次響起,沉穩的聲音帶着隱忍的微顫。

擅玉咬了咬牙,明明是滿目的不願,卻違心的轉過了身子,朝着七巧的方向飛奔了回去。

一直被劉默壓在身下的花月滿,只覺得面頰一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情的她,只感覺原本緊摟着她的劉默,忽然撐起了手臂,而隨着他支撐起雙臂的瞬間,那原本已經穿透他肩胛的長刀,再次被推進了幾分,幾乎是連根沒入。

“滴答……滴答……”

一滴接着一滴的炙熱鮮血,不停的落在了花月滿的面頰上,餘光之中插入馬車的長刀寒光刺目,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害怕,只是覺得那滴在自己眼睛,鼻子,臉龐上的鮮血是那樣的熱,那樣的燙,灼的她胸口發堵,眼眶發酸。

“嚇着了?”他明明疼的額頭青筋暴起,卻還強扯着動人的微笑,“若是害怕就把眼睛閉上,很快就會好了。”

閉上?如何閉得上?

花月滿下意識的想要搖頭,可劉默卻來不及等她的回應,猛地抱着她躍出了馬車,與那些黑衣人廝殺糾纏在了一起。

夜依舊的黑,卻遮不住血染雪地的紅。

毫無還手餘地的花月滿,被劉默緊緊地攬在懷裡,什麼都做不了的她,只能看着他那在鮮血的灌溉下,逐漸變得妖冶,邪魅的面頰,因為失血而發白的唇,勾起妖嬈的微笑,被血腥染紅了的黑眸,熾烈如火。

她懼從心起的控制不住一抖,他卻以為她冷了,將她攬得更緊。

她明明是他一個多餘的累贅,他卻不離不棄,哪怕是自己滿是傷痕,也要將她至在一個完全安全的範圍之內。

漸漸的,她雙眼刺目的發白,耳邊嗡聲轟鳴,看不見其他,也再是聽不見其他……

今天今刻,此時此地,她終於要相信,要承認,劉默這個極度危險,渾身上下充滿着算計與陰狠的男人,是在乎她的,是愛着她的……

她確定以及……肯定。

只是……

她愛他嗎?

不……

她同樣確定以及肯定。

眼前驀地清明了起來,毫不間斷兵器碰觸,刀刃交加的聲音,再次緩緩傳入了耳里,花月滿看清了已經將劉默圍起來的殺手,聽清了身後劉默紊亂的心跳。

十多個黑衣人,如今已寥寥無幾,劉默雖看似佔了上風但明顯已經沒有了勝算,因為除了那兩個還在和擅玉糾纏的黑衣人之外,眼下站在她和劉默面前的黑衣人還有三個。

他們的人數是少了,但對於劉默來說還是多的,況且劉默已受傷,雖可能那些黑衣人看不出來,但花月滿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此刻的他有一半的重量只壓在她身上的。

“花月滿,你站在這裡……不要動……”劉默低聲開口,夾雜着血腥的氣息不斷吹進她的耳里,“這,這裡雖看似荒無人煙,但下了這山壁……便有村子,你……等我,只要我讓你跑……你就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跑……”

花月滿忽然就笑了,她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着道:“劉默,何必呢……明明就不值得不是嗎?”

劉默渾身一震:“花月滿,你……”

沒等他把話說完,花月滿猛地堅定起了目光,推開身後劉默的同時,朝着面前那些殺手撞了去。

那些殺手原本還算計着如何能先將花月滿從劉默的身邊搶過來,以此威脅劉默,可他們沒想到就在他們眼神交匯的同時,花月滿竟主動朝着他們沖了過來,而且還沒有任何止步的意思……

對於花月滿來說,面前是山崖,對於那些殺手來說,身後就是深淵……

毫無防備跳下的後果,可想而知……

死,可怕嗎?花月滿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繼續站在這裡,她和劉默便誰也活不下去。

若是那些黑衣人當真做好了一個不留的打算,就算她真的一個人跑了,以劉默現在的情況又能支持多久?

而真的當劉默倒下的那一刻,先別說那些殺手會不會追上她,就是活下來的擅玉都不會放過她。

有得就必須又失,這是她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如果,怎麼都要有人死才能平息了這場血腥的殺戮,那麼她希望是她,因為她不想當一個被人恥笑的怕死之人,更不想欠下不該欠下的情……

既然不愛,就別虧欠,她從不是需要依靠別人感情苟且偷生活下去的人。

不過是一瞬,花月滿便是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在那些殺手難以置信,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中,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掙扎也掙扎不了的全心感受着身體的急速下降。

“娘娘——!”七巧瘋了似的大喊着,當即眼淚就迸濺了出來。

擅玉微微皺眉,當初那漸漸被現實而隱藏起來的欽佩,再次浮現出了眼底,可還沒等那欽佩浮上雙眼,他卻猛地目色凜,眼看着劉默尾隨着傾身跳下山崖,他再是不管不顧的朝着山崖的邊上沖了過去。

可……

饒是他再快,饒是他拼勁了全力,卻仍舊沒能來得及挽留。

本順流而下的鮮血逆流而上,染紅了山崖的枯枝,濺亮了那枝頭隱藏在陰暗處的片片積雪,忍着狂風如刀般鑽進傷口的疼痛,劉默瞄準花月滿急速下降的位置,猛地一腳蹬在了身側的崖壁上,加快了速度的讓自己飛速下墜。

“呼呼呼……呼呼呼……”

狂風拂面,耳邊全是轟鳴的風聲,原本正在幻想閻王殿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花月滿,忽然感覺手臂一緊,隨即整個人被擁進了一個冷冽的懷抱之中。

這個味道……

劉默?!

花月滿詫異的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幾個斗大鋥亮字當即蹦出腦海。

這廝瘋了……

“花月滿。”劉默一邊死死的將她攬在懷裡,一邊凝起一個燒不化,砸不開,撕都撕不碎的笑容,“我說過,我死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花月滿看着那就連面對死亡都可以笑得如此怡然自得的劉默,幾個斗大鋥亮字再次蹦出腦海。

這廝是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