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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梅姑娘還並不是這個戲班子里的當家,那個時候的她只是個像雪橋一般的小花旦,她雖然年紀尚淺,但因為長得漂亮,又有一把好嗓子,倒是引得了不少固定的客人,時常點名她去府上唱曲,當然,在這些客人里,也不乏有些富家公子對她抱有垂涎和青睞。

梅姑娘本就是個心氣高的人,再加上當時又小有名氣,自是不屑痛那些輕浮的富家子弟糾纏不清。

只是那些富家子弟也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時間長了,當富家子弟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心終究消失殆盡時,自是對她採取了不少歪門邪道的強制手段,而梅姑娘雖心性高,但畢竟是個戲子,又哪裡能敵得過那些富家弟子?

一籌莫展之際,梅姑娘認識了當時很是意氣風發的李家老爺,李家老爺不但是不求任何回報的幫着她平息了事端,還為了擔心她被當家說損失了客人,隔三差五的便是來戲園子里找她坐坐,慢慢成為了她的熟客和身後的靠山。

女人,就算再過清高和精明,又哪裡能敵得過男子細緻如水的纏繞?久而久之,這梅姑娘自然便是和李家老爺走到了一起。

只是,無論梅姑娘跟了李老爺多久,梅姑娘永遠只是李老爺的女人,不是妻子,不是妾室,甚至是連個通房的丫頭都算不上。

梅姑娘對於李家老爺一直不給自己贖身的事情,雖然心裡不舒服,但因為個傲氣便始終不提,她以為只要她安分守己,自己便總是能夠有熬出頭的那一天。

梅姑娘一直都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謊言里,一直到有一次,當她眼睜睜的撞見李老爺和戲園子里其他青澀少年苟且時,她終於醒悟,謊言就是謊言,拆穿了之後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原來,李老爺嗜短袖之好,接觸梅姑娘也不過是為了給他那見不得人的嗜好當個幌子罷了。

被梅姑娘撞見不雅之事的李老爺給了梅姑娘兩條出路,一是贖她的身還她自由,從此兩不相見,老死不相往來,二是想辦法讓她成為這個這個戲班子的當家,至於用處……自然是幫着李老爺繼續遮蔽他那見不得光的嗜好。

那段時間,梅姑娘整日整日的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雖不哭不鬧,卻閉不見人,足足七天,梅姑娘瘦了兩圈,等她再次打開房門的時候,誰見了她都跟看見了鬼一樣。

沒有人知道梅姑娘在那幾天里想了什麼,又或者是經歷了怎樣的撕心裂肺,但她最終站在了這個戲班子之首,在李老爺的幫助下,當上了這個戲班子的當家。

從那開始,梅姑娘一直都在幫着李老爺隱蔽嗜好,物色新鮮的少年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梅姑娘笑了,艷麗的容顏透着凄然,“其實也無所謂了,我既走上了今天這條路,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別人會如何看我。”

噁心么?

花月滿搖了搖頭,她並不覺得。

梅姑娘不過是選擇了一條比較穩妥的路罷了,或者說,這個女人並沒有為情失去了理智,她最終選擇了一條捷徑,從此衣食無憂。

一陣涼風吹來,卷下了附近樹杈上的片片落葉,梅姑娘迎風苦笑:“我一直以為我會如此下去,直到我遇見了桂白……”

雪橋帶着桂白來的時候,梅姑娘一眼便是看上了桂白那清秀的模樣,她開始只是將這種情愫當成了欣賞,整日整日的將桂白帶在自己的身邊,不但打雜之類的活計統統不讓他碰上半下,

更是專門花銀子找來螟蛉出名的琴師交給他琴技。

桂白在她的陪伴下一日日的長大,終十五歲那一年,桂白第一次見着了李老爺。

李老爺自是對桂白讚不絕口,那樣的神色那樣的言語,梅姑娘就是不用多想,也直到李老爺中意了桂白,也正是到了那一刻,梅姑娘才明白,當年自己對桂白的感情,應該叫做一見鍾情。

面對李老爺的每每催促,梅姑娘都是使出渾身解數的拖延,可次數多了,李老爺總是會有所察覺,而梅姑娘在無奈和心痛之際,只得答應了李老爺,在他六十大壽的時候,將桂白獻給他。

“你以為桂白走上今天我就不疼了么?我比誰都疼,但是我沒有辦法!”梅姑娘眼含淚光,丹紅的唇微微顫抖。

“不過這樣也好,李老爺給出的桂白初夜的數目,就是我和桂白一輩子都花不完,等事情了結了,我便是帶着桂白遠走高飛,從此無論如何的磕絆,我都會陪在桂白的身邊始終如一。”

花月滿在一邊聽得很是神奇,不得不說,那個李老爺還真是個狠角色啊,世界之狠都狠不過他那特殊的興趣嗜好。

不但對你薄情寡義,還惦記着當你情敵。

只是……

“別說你喜歡桂白,因為你根本就不配。”花月滿猛地抬起面頰,朝着梅姑娘看了去,“別用你那退而求其次的齷齪思想,玷污了喜歡。”

在梅姑娘詫異的目光中,花月滿的聲音冷的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的發自內心的打顫:“從桂白長到現在,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經歷了多少個年頭,但想來中間的時間並不短,若是你當真有那個心思帶着桂白離開,又怎麼會等着他現在被李老爺玷污?”

梅姑娘想要說什麼,卻被花月滿直接打斷:“別說什麼你當初打算過帶着桂白走,但是因為沒有銀子,若是你當真喜歡了桂白,根本就不會顧慮這麼多。”

“你根本就不了解……”梅姑娘哭笑着搖頭,“若是沒有銀子,我就是帶着桂白離開了又能去哪裡?若是沒有銀子,我和桂白吃什麼?喝什麼?”

“梅姑娘你很現實,但很可惜,在愛情的面前,現實真的不需要。”花月滿冷冷的截下了她的話。

“也許你就是這麼一個人,無論是在任何感情或者是事情的面前,總是將金錢作為唯一的衡量標準,你確實是有你的理智,但也正是因為你的這份理智,將你推上了今天的進退兩難。”

花月滿譏諷的挑唇:“感情的事情,一巴掌拍不響,李老爺雖然有着他的目的,但若不是你總表現的市儈而又現實,想來你早就被李老爺贖出去,扔在這個李府里當金絲雀了,你聰明一時糊塗一世,你總是認為你走到今天這步,是李老爺的另有所圖,你從沒有想過,如此市儈的你,既撞見了李老爺的不堪,他若是不將你囚困在此,又還能拿什麼來控制你威脅你?”

這字字如針的話語,一根一根統統扎在了梅姑娘的心上,腳下一個趔趄,她再是站不住的頹然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花月滿扯了扯唇角,垂眼掃着她:“別自以為是的用自己的喜歡去綁架別人,你算是什麼?在沒經過桂白的同意就擅自替他安排一切?”

如此作踐又自私的情愫,有什麼資格稱之為愛?

花月滿在梅姑娘的帶冷中,轉身朝着後花園的戲檯子處跑了回去,她想她是瘋了,才會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如此的頂撞梅姑娘,不用多想,她也知道她和七巧的飯碗這次算是徹底保不住了。

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控制不住,就和她以前對某人犯賤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既然飯碗都砸了,她也沒啥好顧忌的了,無論如何她要先將桂白給救出來再說,不然以桂白那心高氣傲的性子,若是被那李老爺給那什麼了,估摸着桂白一定不會像梅姑娘一般繼續苟活。

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了下去,可後花園裡依舊人聲鼎沸着。

花月滿跑到了七巧的身邊,下意識的朝着李老爺的座位看了去,當並沒有看見李老爺的身影時,不由得心下一緊。

“七巧,李老爺人呢?”

七巧一邊踮腳看戲,一邊淡淡的道:“剛剛李老爺說什麼身子不適,讓桂白少爺送回到院子里歇息去了。”

花月滿一驚:“走了多久了?”

七巧眨了眨眼睛,認真的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會了。”

壞了。

花月滿轉身,又朝着後花園的門口跑了去。

她才不過是和梅姑娘離開一會,那被精蟲上腦的李老頭便是迫不及待的將桂白給拐跑了,明明已經被黃土埋了半截,卻還整日惦記着偷雞摸狗的事情,真是夠了。

出了後花園,花月滿一路對着李府的小廝和丫鬟連蒙帶騙,一會說自己要去給李老爺送東西,一會說自己要給李老爺傳話,雖然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但那些單純的小廝和丫鬟,總算是給她指出了一條明路。

一刻鐘後,花月滿氣喘吁吁的摸索進了院子,正想趴在房門上先聽聽屋子裡的動靜,卻不想虛掩着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李老爺竟慢慢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因為對桂白勢在必得,一張老臉紅光滿面。

隨着李老爺邁出了門檻,一個窈窕的人影也是從屋子裡跟了出來。

月光下,那人兒面容姣好,談笑之間不失風雅,一顰一笑帶着淡淡風塵的味道。

這……

貓在一旁的花月滿再次看不懂了。

因為那個跟在李老爺身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桂白的親姐姐雪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