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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里,那些官員看着好似剛在菜湯里游完泳爬出來的興悅,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眯着眼睛。

興悅對於他們的存在,和花月滿基本是一樣的,不過都是來聯婚的異國女人罷了,沒身份,沒地位,沒人權。

不過其他人可以撿笑話,花月滿卻沒工夫,趁着興悅嚎啕大哭的同時,她轉眼朝着福祿示意了一下。

福祿多精明?趕緊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一邊遞給劉默,一邊嚷嚷着道:“太子爺最近嗓子疼的嚴重,既然爺沒有心思說,就直接開宴。”

“開宴——!”

“開宴——!”

隨着小太監們一個傳遞給一個,忽然從外面就湧進來了一群舞姬,個個妖媚身帶奇香,在宮中樂師的奏樂下,靈活的在正殿里擺動起了腰肢。

丟臉丟到娘家的興悅公主,在宮女的攙扶下,哭天抹淚的被攙扶了出去,隨着正殿里的氣氛漸漸回到了正軌上,花月滿終是鬆了口氣,朝着劉默看了去。

劉默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冰冷而疏遠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對於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和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知覺。

而周圍的那些個大臣,漸漸沉浸在了歡歌笑語之中,和五國使者有說有笑的互相敬着酒。

雖然氣氛融洽了,可花月滿提着的心卻並沒有落回到肚子里,因為她知道,她剛剛所做的一切,只能拜託掉劉默淪為笑柄的尷尬,卻並不能消減那些大臣已經升起在心尖上的疑心。

皇后冷笑着看着花月滿,在她的心裡,她已經肯定現在的劉默已經傻了,垂眸朝着花月滿看了去,挑唇一笑,她倒要看看,這個爛泥一樣的女人能夠隱瞞着這件事情多久。

其實皇后在看着花月滿的時候,花月滿也在看着皇后,四目相對,她將皇后的挑釁清楚的記在了心裡,不過她不怒,反而也是笑了。

能夠隱瞞多久……

這事兒確實不太好說。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似想要看穿,到底是什麼在支撐着花月滿如此的不慌不忙。

花月滿卻別開了皇后的打量,對着劉默身後的福祿點了點頭。

福祿領悟,轉身對着身旁的小太監耳語了幾句。

司慕冉從始至終,一直都在靜靜的觀察着花月滿的一舉一動,看着她為了幫劉默解圍而現在身旁的興悅公主,又看着她為了袒護劉默,不惜和皇后明槍暗箭。

他知道,其實曾經,花月滿也是這樣義無反顧的擋在他的身前,為他出謀劃策,斬草除根,可是那個時候的他卻只顧着忙自己的事情,任由她一個人血雨腥風。

他以為,等自己最終站在了最高處,攬着她看到的,才是最美麗的風景,可他到了今天才發現,原來只要有她的陪伴,就算是爾虞我詐都可以如此的讓人眷戀和回味。

面上仍舊溫潤的淡笑着,可垂在袖子里的五指,卻死死的攥緊,他真的忽然發現,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太多。

當然……

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放手。

隨着那和福祿耳語的小太監跑出了正殿,正殿里一時間安靜了下來,不過很快,樂聲再起,卻與剛剛的宮廷之樂大不相同。

“月淡淡兮,露冷。風慘慘兮,人離。嘆良辰夕,易散。哀鴛鴦兮,折頸。織就皆是泣血絲,無端剪破洛陽錦。分作兩般,不復思歸意。”

隨着一道潛吟哼唱的女子旁聲悄然想起,兩個女子的身影緩緩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老一少,年輕的女子眉目清秀,又處處帶着一股子嫵媚,年邁的老婦人滿目白髮,卻又顯得雍容。

年輕的女子和年邁的婦人在正廳里閑逛,但出口之詞都是掐着嗓子句句用腔。

花月滿一愣,沒想到這齣戲竟然是梅姑娘親自上陣了。

以前她曾在戲班子的時候,曾不止一次的聽聞別人說過,梅姑娘的戲唱的很是精妙,只是她一直不曾見過。

如今,瞧着那在正殿里演着妙齡女子的梅姑娘,那一顰一笑,一動一靜,不要說是花月滿,就連周圍的那些個官員都愣住了。

皇后眉梢之間存着褶皺,似乎是很不喜歡這個場面會忽然唱戲,欲言又止着,似想要終止這場戲的進行。

“這齣戲是我特別請有名的戲班子唱的,還希望祈天皇后能夠喜歡。”驀地,司慕冉開了口。

皇后緊緊擰着眉頭瞬間舒展,笑着道:“自然喜歡。”

花月滿聽了這話,笑的不動聲色,皇后老妖,你一定會喜歡的。

一曲的琴聲忽然響起,這琴聲流水涓涓細流,流淌入每個人的耳朵,不過在最高,潮的時候,這琴聲卻忽然啞然而止,就在正殿里的人都好奇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差錯的時候,只見一穿戴長袍的俊秀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只見這男子眉目清秀,面容姣好,柔情的目光又帶着一些倔強,軟儂之中又透着一抹傲嬌。

隨着那男子的走進,正殿里霎時寂靜一片,真的是寂靜,因為除了花月滿,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因為只有花月滿知道,那個進來的男人是桂白,而其他人卻覺得,這個進來的男人和死去的大皇子油然相似。

花月滿不得不再次感嘆梅姑娘的化妝本事,不過是拿着胭脂水粉輕輕勾勒,便可以讓一個相似的人以假亂真。

不過,她以前就知道梅姑娘有這個本事,不然她也不會千里迢迢的讓擅玉將桂白請來祈天。

正殿里的戲還在繼續,不知道進行到了哪裡,梅姑娘掐着嗓子很是委婉的道了一聲:“張公子。”

桂白悠悠一笑,回了一句:“鶯鶯小姐。”

然後俊男美女繼續在正廳里,光明正大的談情說話。

花月滿到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今兒這齣戲是稍作改編的西廂記。

抬眼朝着高座上的皇后看了去,瞧着皇后那似嚮往,似追憶,似空洞,似懷念的眼神,花月滿在心裡幽幽一嘆,不知桂白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這齣戲是正中了皇后的下懷。

西廂記里的書生張生和崔相國之女崔鶯鶯,有着一段之間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故事裡,張生和崔鶯鶯是一見鍾情,但無奈於禮數的束縛,崔鶯鶯和張生一直保持着地下關係,後來中途出現了種種的事情,張生進京趕考,中了狀元,而本該和崔鶯鶯在一起的鄭恆,見自己不如張生,就主動放棄了崔鶯鶯。

西廂記的結局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倆人永結良好,圓滿而完美。

但是現實呢?

皇后不是崔鶯鶯,劉卿之也不是張生,先帝更不是鄭恆,所以,感人至深的故事永遠都是戲,而真實上演的日子永遠都勾勒着殘酷。

只是,眼下的皇后只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和劉卿之的種種,而下意識的屏蔽掉殘酷的事實。

其實人亦都是如此,觸景傷情,但又不願面對現實。

情已沾了肺腑,意已惹了肝腸。

這句話正合適眼前已看桂白看得痴迷的皇后。

桂白和梅姑娘這出西廂記,足足唱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等到兩個人終雙宿雙棲的走了下去,正殿里的其他人也都有些乏了。

花月滿見此,掃了一眼福祿。

福祿點了點頭,忽扯着嗓子道:“太子爺疲乏,散宴——!”

若是平時,皇后一定會阻攔,因為看不見劉默出醜,不能當眾戳穿劉默,她就是渾身都不舒服,但眼下,皇后似乎比所有人都要着急。

福祿的話音不過是才剛落去,皇后便已睏乏為由,迫不及待的由着宮女攙扶着出了似錦宮。

為了不惹人的嫌疑,福祿直接攙扶着劉默順着後門離開了,而花月滿和其他的官員一同,順着正門離開。

來的時候,花月滿坐的是沈晟婻的馬車,可沈晟婻剛剛已經先行離開了,所以眼下看着其他人坐着轎子朝着宮門走了去,她只能認命的靠兩條腿往回走。

其實,從似錦宮到沐華宮並不遠,但很可惜,她眼下要去的並非是沐華宮……

一輛馬車,突如其來的就橫在了她的面前,花月滿一愣,只見在前面趕車的青竹跳下了馬車,而與此同時,緊閉的馬車門也被推開了。

還沒等青竹開口,坐在馬車裡面的司慕冉先行笑了:“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花月滿並不想和他獨處:“你不知道我去哪裡。”

雖然她答應了司慕冉,只要劉默能平安登基,她就跟着他離開,但那是以後不是現在。

她現在的名聲已經夠臭的了,如今再明晃晃和司慕冉糾纏不清,萬一以後劉默蘇醒歸來,聽聞了這事……那後果,根本不用想。

她不怕劉默怨她,但她怕劉默恨她……

怨不過是放在心裡沒事拿出來傷懷的,但恨可是要以牙還牙才肯罷休的。

司慕冉的眼裡閃過了一絲笑意,但至於其中的意思,花月滿還沒等看明白,便是手腕一緊,人已經被司慕冉拉上了馬車。

“你……”花月滿木納。

司慕冉笑的好看,對着馬車外的青竹淡淡的道:“去未央宮旁邊的檳雅苑。”

果然啊,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神算子。

花月滿嘆了口氣,車門關上之際,她一不小心就掃到了青竹,也順便,將青竹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看在了眼裡。

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總是會在意那個男人身邊其他的女人的,大度,往往不是說來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