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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16日,張文海先生辭世。

向文社八家劇場停業一周,全體演員回京悼念張先生。

陳軍和老三也趕回來了。

張先生在相聲界的人緣也一般,主流相聲界也沒來多少人悼念,還有些顧着情面的也就是託人送來輓聯和花圈而已。

這也跟何向東有關係,何向東這兩年可把他們給得罪慘了,他們可不想來參加向文社的場子。

張文海自然也受到了他們的冷遇。

不過,何向東還是盡量把張先生的葬禮辦的風光一點,體面一點。

今天也來了不少媒體記者,而且都是大報大媒體。向文社現在很紅,張文海又是向文社的創始人之一,他們都願意報道。

訃告已經發出去了,向文社的觀眾也都知道老爺子去世的消息了。

向文社的新觀眾可能不太了解張文海,畢竟張先生在醫院躺了好幾年了,他們也只是偶爾從何向東嘴裡才知道有這位老人。

但是向文社的老觀眾就沒有不知道張文海的,老觀眾也沒有不喜歡張文海的。

張先生去世的消息一出,靈堂外面就擠滿了主動前來悼念的老觀眾們。

現場一片肅穆和哀傷。

何向東悲痛難以自抑,範文泉也在一旁神傷難耐。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很多老前輩都走了,最開始是何向東的師父方文岐,後來又是馬老師,再後來又是侯三爺,再接着又是張闊如,現在張文海也走了。

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張文海知道何向東心中壓着很多火,這孩子就像是一座活火山一般,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發了。

所以他在臨死前還囑咐何向東一定要聽範文泉的話,因為能管住何向東的,也就只有這一個老前輩了,也就只有他才能壓得住何向東了。

張文海走了,他自己強硬了一輩子了,從最開始的扔掉鐵飯碗,退出曲藝團學員班,再到後來的倒賣糧票,再到後來八十年代的發家致富,乃至其後的創辦向文社。他這輩子從來沒有低過頭,也不懼怕任何事情,可臨了,他卻還是怕何向東會惹出大麻煩,唉……

張文海下葬了。

何向東把張文海的遺像和牌位請進了向文社的後台,張先生是向文社的創辦人之一,這裡理應有他一席之地。

何向東帶着向文社全體演員在後台祭拜張文海。

向文社後台供着祖師爺的神像,還有何向東師父方文岐的遺像和牌位,現在還多了張先生的。

他們的香火是不斷的,每逢初一十五,或者重要演出之前,何向東都會帶着演員們一同祭拜。

這是他對老前輩們的敬意,做人不能忘本。

葬禮過後,何向東把何府菜的總經理的位置給了張先生的女婿做了,也把他名下的幾家飯店和酒店,還有服裝廠的股份分給了張先生的女兒一些。

他說過,張先生的後人就是他的家人,他會幫張先生好好照料他們的,他履行了他的諾言。

但這也是他應當做的,張先生是向文社的創始人之一,但是何向東沒有辦法把向文社的股份拿出來,他只能是從別的地方給他的後人補償了。

儘管他已經補償很多了,但他知道他做的不是補償,而是情分,他最重情分了。

何向東現在也終於下定決心了,向文社內部存在着許多問題,他之前一直礙於情面,不肯去處理。

現在他終於下決心了,這也是張先生的遺命,他必須要把向文社好好經營下去。

何向東召開了向文社中層幹部會議,直接下令組建演出部,並且責令公司法務部門儘快出具合理的經紀合同,他要跟所有的演員簽約。

一石既出,向文社內部暗潮湧動。

……

陳軍和老三在參加完張先生的葬禮之後,又回到了橫店把電影拍完,殺青了之後,他們回到了北京。

他們只休息了一天,就被安排了演出,在後台準備的時候,何向東找了他們,他們到了何向東的辦公室。

何向東坐着,他們站着。

鄭大玉低着腦袋一言不發。

陳軍臉上有顯而易見的不愉之色。

何向東就這樣靜靜看着他們,也不說話。

看了有好一會兒了,何向東才出聲說道:“怎麼,很不滿?”

“沒有。”陳軍賭氣般說了一句。

何向東輕哼一聲:“沒有?你都把不高興寫在臉上了,還說沒有?怎麼,怪我把你們所有活兒都停了?”

陳軍也看着何向東,他說道:“師父,我不是怪您。我就是鬧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啊,我們在外面也說相聲,也拍電影,也拍電視,您幹嘛非把我們扥回來啊。不是,好些人都是跟我們商量好的,都是朋友幫忙,您這樣讓我怎麼辦呀?”

鄭大玉輕輕拉了陳軍兩下,示意他少說兩句。

陳軍一揮手,掙開了鄭大玉。

何向東眼神冷淡,說道:“朋友幫忙?怪我讓你不仗義了?”

“沒有。”陳軍頭一甩。

何向東冷聲說道:“不仗義,我看你是不捨得那些曝光的機會吧。心裡是不是想着,趕緊多拍電影,多拍電視,增加自己的曝光率,好讓自己可以儘快紅是吧?然後又可以多接活兒,多賺錢是吧?你是在怪我擋了你的財路,又擋了你的成名路是吧?”

陳軍把頭扭向一邊,不說話。

何向東看着鄭大玉,出聲喝道:“老三,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鄭大玉忙道:“沒有沒有,師父我知道您是為我們好……”

何向東大喝道:“閉嘴,場面話少說,你心裡怎麼想的,我還能不知道?”

鄭大玉被噎了個夠嗆。

陳軍看着何向東,怒道:“對,我就是這麼想的,這就是我鬧不明白的地方。我增加曝光率了,我成名了,我多賺錢了,這對咱們向文社來說難道不是件好事嗎?您為什麼要攔我們啊?”

何向東一字一句道:“為什麼,嗬,為什麼,問得好啊,你首先得想想,你是怎麼有的今天。外面那些人一句一句陳老師把你捧上天了吧,啊?外面那些大老闆用錢把你們給砸暈乎了吧?”

“十年前,你陳軍只是一個初中輟學的孩子,他們怎麼不來給你錢,怎麼不過來叫你老師?還有你老三,十年前你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你怎麼不想想這些?”

“是什麼讓你們有的今天,稍微有點成績就飄了,連園子都不回了,連相聲都不回來說了。你們自己說,你們是有多久沒練功了?是不是還想讓我把你們堵在牆角,錯一個字抽一個大嘴巴地教你們啊?”

“做人不能忘了本,你們有今天是因為什麼,本末倒置了,還以為自己挺有理的,想不明白就滾出去想去,滾蛋。”

何向東發了火,把這倆小子轟了出去。

範文泉也在園子裡面,他就在走廊裡面,他神色憂慮地看着陳軍和老三離開的背影,又看着何向東的房門,重重嘆了一聲。

範文泉往前一步,欲要進何向東的房間,可又縮了縮手,他把手攏進口袋裡面,皺着眉頭,深深嘆了。

範文泉轉了身,身形佝僂,慢慢往外走,眉間又解不開的憂愁,邊走還邊無奈地說:“張文海啊張文海,你是走的痛快了,這攤子就給我一個人壓了,我也得壓的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