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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到下午的“約會”,凌俐再一次確認,人人都有讀心術,唯獨她一個可以被大佬們輕易看穿的麻瓜。

尤其是謝柯爾這樣玲瓏心肝的人,簡直就是她的天敵。

最要命的是,還被他問出來自己企圖把人家當備胎的事。

當時凌俐被嚇壞了,所以慌不擇路之下,竟然把她的包落在了謝柯爾的車上。

都走出了幾百米,她才發現這個問題。

然而猶豫了半天,還是不敢回頭。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謝柯爾的問題,也有些心事被他看穿以後的窘迫,更怕他再一次提起南之易——這個讓她欣喜、期盼、失望又挫敗的名字。

從來沒有人能帶給她如此複雜的情緒,包括曾經的孫睿。那時候感情來得快,也去得很快,她是處於被動的角色和狀態,缺乏這樣煎熬的一個過程。

而她最發愁的是,這次不愉快的經歷,會不會影響到謝柯爾和呈達所之間的委託?

謝柯爾最後那句話,似乎是知道了她有想把他當成備胎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生氣,從而遷怒到呈達所上。

師父說了,剛開始談潁鴻擬收購一家小型鋼構廠的單子——他自己不做,卻可以交給所上有意朝非訴業務發展的團隊做。

如果因為自己心不在焉的這次錯誤選擇,搞砸了官司,祝錦川可能會把她罵到跳樓自殺。

小區的保安倒是認識她,給她刷開了門禁,可是沒有鑰匙,凌霜不在家,她也開不了門。

坐在樓下台階上,凌俐托腮,看着夕陽西下,看着天邊的金色越來越淡,看着絢爛的火燒雲,一絲絲地散去。

眼看天就要黑了,可是她,應該往哪裡去呢?

凌俐握着拳頭,心裡一陣懊惱。都怪她早上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南之易,讓她一整天都怪怪的,還讓謝柯爾輕易看穿她的偽裝。

看來,這個人的存在,已經大大阻礙了她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她必須下決心要做一些改變了。

首先,要跟田正言說明,1802她不住了,至於借口很簡單,那房子太大了她一個人住着害怕。

只是不知道這人人都有讀心術就她一個麻瓜的末法時代,會不會她的借口隔着幾千里也能被田大牛看穿?

其次,要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和謝柯爾解釋今天的事,哪怕豁出自尊不要,也不能讓他因為自己這一場烏龍,搞砸了祝錦川的位圖。.org雅文吧

此外還有一點,那就是該開始好好找房子了。

可是,祝錦川介紹她買的那房子,首付款馬上要打過去,等和銀行簽了約,就該付月供了。

每月一千五、一千五、一千五……一想到房子,她腦袋裡就冒出這一連串的數字。

哦,搬出去了還有每個月將近一千的房租……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苦楚讓凌俐苦着臉,可她非常明白,這城東首屈一指的豪華小區確實不適合她一棵平淡無奇的雜草生存。

這裡適合作為才子佳人久別重逢故事的背景,也適合演繹科學家和紅三代青梅竹馬的愛情。

她一個貌不驚人的窮丫頭,放在那樣人設的言情劇里也就一個炮灰,小姐少爺們能待的地方,她高攀不起的。

凌俐還在胡思亂想,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們律所開了新業務?還是已經倒閉了?”

凌俐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接着仰頭向上,看到跟前屹立的高大身影,說不出一個字。

南之易立在她跟前,看樣子正好回家。

那身影擋住了下沉的太陽,而背光的角度讓她一時看不清楚眼前的臉,只覺得那輪廓被鍍上淡淡的一層光暈,畫面如夢似幻。

他一隻手抱着一袋子法棍,一隻手揣在褲兜里,低着頭,看着正在發獃的凌俐。

見凌俐眨巴着眼還沒反應,他嘴角帶笑,拉長了聲音:“所以說你坐在這裡討飯?”

凌俐還在糾結怎麼腦袋裡正想到南之易,他就馬上出現在面前,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邪術?

南之易上下打量了凌俐一陣,聲音陡然緊張起來:“難道又被搶包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看到他眼裡那樣明顯的關切,凌俐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是真的。

忽然間,她這些天的氣惱和委屈涌了出來,在胸膛里翻滾,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很想跳上去狠狠撓他幾下泄憤。

她默默垂下頭,好容易忍住複雜的情緒,低聲回答:“鑰匙丟了。”

“哦!”他的聲音一剎那就放鬆,朝她一揚手:“跟我走吧,我有老田家備用的鑰匙。”

“不要。”她下意識地反對,想要離他遠一些免得自己失控,卻又馬上發覺自己反對地毫無道理。

只好又耷拉着眉眼改口:“那好吧。”

南之易皺着眉頭看她:“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像只是鑰匙丟了,到底怎麼了?有誰惹你了?”

可不就是你么——凌俐心裡想着,更煩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垂下眸子,愈發地焦躁:“別問了,我不想說話。”

南之易似乎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變得脾氣這樣沖,本能反應想懟她幾句,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下,換了句好聽點的:“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別生氣了,氣炸了會危害公共安全。”

凌俐冷笑:“比不得你,活着就是為了報復社會。”

說完,不耐煩地催他:“快走吧,蚊子快咬死我了。”

她在樓下坐了好一陣子,手上有幾個花腳大蚊子叮咬的大包,又痛又癢,她心煩氣悶之下,更是撓得包周邊都是指甲的劃痕。

南之易微微蹙眉,沉默了幾秒,轉身拉開門禁,說:“走吧。”

電梯里,凌俐故意把注意力放在什麼時候搬出去、什麼時候找謝柯爾道歉、什麼時候要求祝錦川漲工資,亂糟糟的腦子總算清醒了些。

而南之易則靠着牆壁,一言不發。

相安無事地到了十八樓,等他開了他家的門,凌俐本來想靜靜等待他拿鑰匙出來就轉身離去,卻被米粒和古麗的熱情,輕易擊潰苦苦撐起來的防線。

好久沒親近過的兩隻狗,在她腳邊蹭來蹭去,帶着討好撒嬌的聲音和濕漉漉的眼睛,耳朵貼着頭皮尾巴掃地,一心一意求撫摸。

凌俐蹲下好幾分鐘揉了兩隻狗狗,又抱又親的,好久也還捨不得放開。

她是真想她們了。而狗狗也是好久沒和她一起玩鬧,這時候還親的不得了。

南之易低頭看着眼前難捨難分的一人兩狗,嘴邊不由自主漾起了笑。

凌俐揉了好一陣子狗,忽然抬起頭有些責怪:“她們怎麼瘦了?你沒給狗狗好好吃東西嗎?”

南之易收起嘴邊的笑,一本正經地回答她:“那是因為運動多了,天天在產業園挖洞瘋跑,不是瘦的,是壯了。”

凌俐的目光,在兩隻狗身上摸了又摸,終於確定南之易說的是真的,並沒有敷衍她,這才放下心。

“這些天,你在幹什麼?怎麼好難得見到你?”

她還在蹲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南之易的聲音盤旋在頭頂,讓她不得不把注意力從狗狗身上移開。

她站起身,卻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因為蹲久了血液供應不上,眼前一黑,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扶住牆。

卻意外抓住一隻大手,手心溫暖乾燥,虎口處帶着薄薄的繭,那樣的熟悉而懷念。

凌俐心臟漏跳一拍,忙放開他的手,默默站直身體。

不到一秒鐘的肌膚相觸,被她強行關上的回憶里的某扇窗,忽然被一陣清風拂開一般,裡面藏着的東西,傾瀉而出。

耳朵開始發懵,鼓膜深處回蕩的是自己的血液流過的沙沙聲和漸漸加強的心跳聲。

腦袋裡不受控制地想起他黑暗中在她身後穩穩的鼻息,想起夜風中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一起走過漫長黑暗的甬道。

眼前這個人,實在讓她太難割捨。

她悶頭不語,漸漸平緩着心跳,好半晌才開口回答他之前的問題:“就那樣,辦案子,所以有點忙。”

說完,她低下頭,簡單的一句道別後,想要在自己情緒失控前,逃離現場。

南之易卻在她轉身的瞬間,脫口而出三個字:“對不起。”

凌俐一怔,有些不明白這句道歉從何而來,不由自主站立在原地,默默等着他下一句。

他輕言淺笑:“那天我發脾氣把你甩在三環路的事,對不起。見你幾次了也沒膽子說出口。那次是我不對的,你別生氣了。”

聽他提起好久之前的事,凌俐愣了愣,心口發悶。

搞了半天,他還以為她情緒不對,是因為那天三環路的事。

她早就忘了好不好?雖然那晚上回來,她幾乎是哭了一整夜,但是那是她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可一抬頭對上他似蘊着星光的眸子,好容易積攢起來的怒氣,一瞬間就煙消雲散。

好半天,她輕聲回答:“沒什麼的,我沒生氣。”

“是嗎?”他卻是不信,懷疑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似乎想要找出哪裡不對。

凌俐不想再和他對視,撒個了小謊:“快拿鑰匙給我吧,我還要加班。”

快點逃離他身邊,快點重建對他的防線,以免自己受到他的影響,又做出些什麼不可理喻的事。

終於催着南之易拿了1802的鑰匙給她,凌俐匆匆說了再見,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卻不料南之易叫住了她,問:“南溪那邊你家的曇花快開了,你要去看嗎?”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月色下小院里曇花盛放的場景,凌俐咬着唇,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要去”兩個字,艱難地回答:“最近工作忙,再說吧。”

說完,轉身朝1802的方向走去。

南之易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居然會被拒絕,不過下一秒,他又接着問:“那次你不是說要曇花插芊的苗?我這裡有,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