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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兄是想說,天理之存,自有其道,我等凡人,就該順應天理,這才合乎天地倫常,這才是治世之道,然否?”

當金陵知府方躍出來說了那個王安石的舊事之後,唐襄龍只是遲疑了一番,便有此一問。

“然也。”方躍本來不想跟唐襄龍掉書袋,大家都是出來簡簡單單的吃個飯,不要有官場上的那些個東西,然後把事情給解決了,這就挺好。

可是眼下……似乎有些難辦。

但方躍方子拓,畢竟是方家中重視的後輩,無論是學識還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剛剛舉出的這個王安石的例子,實在是厲害的很。

王安石變法,那在北宋年間是一樁大事,可王相公所推行的新發,到底如何呢?

本朝大儒張成范曾經評說,安石相公,好心辦壞事,甚至可以說,日後的靖康之變,便是源自這場變法。

大儒如此言語,頗為直白通俗,那為何不講的文縐縐呢?

生怕別人不懂他的意思!

張成范極為討厭王安石的這場變法,這也是當今天下儒門對這場變法的主流意思,天下儒生大多都認為,王安石相公,也許文采足,可是變法卻不足。

方躍所說之事,巧妙極了。並非是拿出王安石之變法還對比唐襄龍此番的稅法之變,而是單說眼前的玄武湖之事,玄武湖當年被王安石那麼一搞,看上去是為了金陵百姓,能多增好多良田,可結果如何?

當時真的是天災不斷,而且,再恢復玄武湖本來面目,讓這金陵百姓再不受天災之苦,這就是百年之後的事情了。

這個手段,真的是高妙!

如此這般,那唐襄龍還有什麼可說的?

你還想變法?還想改舊制?

就不怕天譴嗎?

在座的諸位金陵人士,大多露出了笑容,覺得,就算是你唐襄龍日後強硬的推行這等稅法,可是,我們今日也沒有輸,你也不過是仗着當今聖上的名義,再加上……

王安石舊事都提出來了,咱們還不會照貓畫虎嗎?

唐襄龍如果辯輸了,那未來勸聖上停了新法的摺子,絕對會再來一次的讓洛城紙貴,那麼,當今聖上很可能也頂不住這個壓力。

恐怕很多人都想不到,這攸關天下的稅法之辯,竟然是出現在這玄武湖的畫舫之上。

“這個……”就算是本來對這等事一知半解的吳不成都覺得眼前似乎有些不同凡響的氣勢,而身邊的唐欣更是擔心的無以復加。

“哼!”見此,趙清河似乎卻覺得有些礙眼,當然了,她看的是吳不成跟那個唐欣。

那麼,唐襄龍當如何?

只聽這位內個大學士,欽差大人大笑了一聲,然後說道:“好!好!真箇好!當今天下,太平盛世,我等讀書人,但凡看過史書的都會懂,變化就在眼前。今日畫舫之上,群賢聚集,可以說是一樁美事,可是,群賢之中,各位官場大佬竟然與商賈沆瀣一氣,真箇少見至極。

但,這也沒什麼,眼下之辯正好,正好,道理不辯不明!

那就由本官來好好說說。

沒錯,當年安石相公確實是好心辦壞事,本來一個好好的玄武湖,他給弄的天怒人怨。

可是,這裡面有好啊,至少安石相公是要做一番好事,讓金陵百姓得到好處,是也不是?

這便是分開來看,而當下,本官所推之稅法攤丁入畝呢?

此事,在本官看來,與安石相公之事,完全不同,本來就不可同日而語,安石相公治玄武,這乃是以人力抗天道。

可是眼下這場變法,卻是我們自己來改自己,人對人,非是違天道!

再有,安石相公乃是想的增加田畝,即增。

而眼下,卻是改,改非增,一字之差,謬以千里。

最後,本官想說,天理之存,自合天道,可是,聖人言,人定勝天!

本官不敢言勝天,卻敢講,於人間,秉持公理,推正法,以享萬民!”

說完,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如此這般……

許多人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唐襄龍,果然非凡人。

“好!講得好!不愧是大學士,不愧是唐襄龍!”

還沒等誰說話呢,那位江南道武林盟主無雙黑俠首先拍手大讚,接着便帶起了不少的掌聲,其中自然也有唐欣跟吳不成。

吳不成小聲的對唐欣說道:“令尊講的真好,實在是大豪傑!”

唐欣一聽,那自然是很高興了,“嘿嘿嘿……”

就知道笑了,姑娘心裡太高興了,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可是,金陵本地官員跟商賈士紳,大家的臉上都有些難堪。

這唐襄龍實在是厲害,辯是辯不過的,那可怎麼辦?

眾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潘少安這裡。

話說,潘少安作為漕幫少東,他今日前來,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個傢伙不敢做,也不想做的事情給做了。

所謂宴無好宴,唐襄龍這個欽差是厲害,但很是討厭,督辦新稅法,讓人心煩。

潘少安當初就想着,乾脆吧,宰了這個傢伙怎麼樣?

可是這個法子……

被自己親爹跟幾位叔伯一頓好打!

要知道,潘少安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被自己長輩打過,平時那呵護的叫一個厲害,他自己也知道,咱這人是被慣壞的,可是,你們運氣呀,咱還知道自己是被慣壞的,所以,咱還沒有變的那麼壞呀,這不是你們的運氣是什麼?

道理也是怪,但潘少安至少自己這麼覺得,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可是,這麼一頓打,那也讓自己覺得自己不錯的潘少安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做。

講道理,今天就不應該來,可是……不來不行!

也不知道是惹到了誰,前些時日在上了畫舫,一頓的拋金撒銀之後,就覺得身子很是古怪,有一股子不好說的癢,由內而外的發出來,還不好找到哪裡癢,反正是叫自家的婢子把自己一副白凈凈的肉皮給撓的是通紅通紅的,那也解不了這個癢。

後來都尋了大夫來,可是誰都看不出,潘大少得了什麼病。

可有一日,來了一個怪人,看的出來是個女子,這女子卻對他說。

“若想不癢,就聽話。”

潘少安本來不信,還大罵這個女子是個婊子,要跟她大戰三百回合。

可是這女子留了一解藥……本來不信,真的不信,還怕是毒藥,可是等癢勁兒上來的時候,顧不得了,潘少安這麼一吃,嘿嘿,還真的就不癢了!

可是……就離不了這葯了,潘少安,也就得聽話了。

於是,本來都不應該到這畫舫上來,或者都不應該有這麼一個沒來由的花魁之選,畫舫之爭,而眼下,就都來了。

“嘿嘿!大傢伙都着急了吧?來來來,都往那中央看吧!”

潘少安突然如此一說,大家都是有些莫名其妙,可再一想,對了,咱們是來看選花魁的嘛,那這就風花雪月好了,之前的稅法之辯,暫且擱下。

不少人都贊這潘少安聰明,眼下這一招轉移注意力,確實厲害,之前雖然是唐襄龍贏了,可是眼下,大家看美人,那咱們忘了之前的種種,好不好呀?

很多人都覺得這是潘少安的高招,美人計。

可是這個時候……

“吳兄,你覺得襄龍相公所說的道理如何?”那趙清河不知何時來到了吳不成的身邊,還與唐欣坐到了一處。

“這……”吳不成實在是不知這趙清河怎麼會問這麼一句,話說,趙清河不是郡主嗎?

那這唐襄龍是為了他們趙家做事的,而且剛剛趙清河也是誇讚有佳,那還問自己為何?

難道是想暴露咱是梁王世子的身份?

是呀,我吳家與趙家針鋒相對,那這個唐襄龍……莫非?

“你想那麼多幹嘛?”趙清河又笑着問了一句。

吳不成此時卻肅然答道:“襄龍公所言,是為當世第一等的道理,在下才疏學淺,不好置評。”

這話沒錯,可是趙清河追問道:“那我來問你,這稅要是收到你家的時候,你怎麼辦?多交呢?還是不交呢?”

有意思,絕對是話中有話,可是吳不成回答的也有意思。

“當然是不交了!在下家徒四壁,可怎麼交呢?”

這話,有真有假,正好對上了。

“哈哈……”趙清河笑的很暢快。

可是,唐欣有些看不過眼了,言道:“你這人好生奇怪。”

似乎,她們二人要有一番爭執了。

卻在此時,那畫舫比斗已經開始,鶯鶯燕燕的一個個出場,一時之間,玄武湖上,香風陣陣,可是吳不成卻見到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