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聽說師傅前些日新收了個徒弟呢。”一個少年激動的告訴他的姐姐。少年頭上隨意的用金色絲帶繫了個髮髻,看著有些瘦,卻是俊朗的很,一雙眸子裡仿若有星輝在流動,腳下踏的是白玉飛龍靴,腰上掛了把兩尺多長的秘銀細劍,背上還背了把幾乎和他自己等高的玄色重劍,這兩把劍的劍身不知被什麼材料打磨處理過,在白日裡竟是也隱隱有光輝從其間流出。
少年的姐姐這會兒正在桃花林裡練劍,女子大約二十六七,穿著一條粉色及地長裙,長裙在腰間收了收,顯出美好的身段兒。女子頭上配了些銀色的首飾,白銀首飾與勾勒周身的銀線流蘇相得益彰,和女子搭在一起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顯得溫暖好看。女子這會兒在舞劍,舞的是雙劍,左劍叫“江凝光”,右劍喚“帝龍翔”。站在一旁一邊看他舞劍一邊和他低語交流的富家公子就是他弟弟了。女子舞的很認真,粉色長裙在桃林裡上下翻飛,時而旋轉,時而蹁躚,桃花瓣兒便隨著他雙劍的翻飛,在空中緩緩飄散開去。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這女子的劍舞,天地低昂,妙舞神揚,大抵是不會比公孫氏差了的吧。女子姓葉,叫葉芷清,是天下美人榜裡排第六的美人。美人榜這東西聽起來有些俗,不過的確已經存在好多年了。五州大陸上有個組織叫天機閣,據說炎帝國建國往上還要追溯一千年這組織便已經存在了。一到每年臘月初八,天機閣就會以白鶴為憑向天下發榜,評出今年五州大陸上多向之最。沒人知道這組織的總部在那兒,不過大家都清楚這大陸上不少產業怕是都有這個組織的影子,它們的情報網更是遍佈整個五州大陸,便是那些最神秘未可知之地怕是也有天機閣的痕跡。所以天機閣的情報向來是最準確的,它們的榜單往往也是天下最讓人信服的。
天機閣的美人榜將葉芷清排到了第六,那葉芷清真的就是極美了,因為這榜單的美人可是將人族,妖族,甚至北地的蠻族,大東洲的羽族都算了進來的。葉芷清從十六歲開始就被天機閣放進了美人榜裡。一呆就是十年,卻從未跌出過前十。若是說精緻的五官,葉芷清大抵是比不過榜單上一些人的。不過天機閣排榜的時候從來不會只是單純的去評判美貌,因為他們評的是美人榜,美人榜除了個美字,當然還有個人字,天機閣在評榜的時候往往會把這個人字背後的很多東西也考慮進去。
普通民眾大抵是不會關心這個人字背後深意的,他們關心的只是每年臘月初八發榜時的那股熱鬧勁兒,大家喝著臘八粥,聽著說書人評著王城將相哪家公主小姐在榜單上名次的起起伏伏,便是最大的談姿了。這些王公小姐雖然金貴,不過好歹還是偶爾有人能遠遠一睹芳容的,所以哪怕排名始終不如葉芷清小姐,普通人還是更願意談談她們。都是美人仙子,這意味還是有些不同的。
這個葉芷清太神秘了,大家大概只知道是某個世家的大小姐,今年年歲應該不小了,因為大家真的已經在這個榜單上聽到過她的名字好多年了。關於她的容顏,從來沒人見過,大抵是美的天妒人怨,名動四方的那種吧。否則為什麼那麼多家世顯赫的名家小姐,郡主公主都排在她後面呢,這葉小姐一定是舉世紅顏,是不是禍水就不知道了。
幾乎沒人見過葉芷清,因為她四歲就被夫子帶回了書院,她是美人,更是一等一的劍道強者。她手裡的那兩把劍“江凝光”和“帝龍翔”,也都是天機閣神兵譜上年年都掛上的名劍,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主人便是葉小姐了吧。
葉小姐的師傅叫夫子,她是夫子第三個徒弟,所以真正懂行的一般叫她三先生。剛才和她說話那個富家公子是他弟弟,親弟弟,叫葉英,他是夫子第七個徒弟,他是七先生。
“姐,我跟你說話呢,師傅收了個新徒弟。”
“嗯?”
“我說師傅收了個新徒弟。”
“哦。”
葉英今天很興奮,他覺得自己終於不是書院裡輩分最小的那個了,他也是當師兄的人了。他想找人訴說內心的喜悅,這個消息是今早大師兄養的黃狗告訴他的,聽說二師兄已經去西北接小師弟了。葉英覺得自己應該是書院裡其他幾個人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他不知花了多大帶價才從師兄那條黃狗那套到這個消息。可惜今天四師兄一定又在睡覺,最能鬧騰的五師姐去花谷摘藥了,六師兄就更別說了,六個月前就出去修煉,至今還沒回書院來。想去想來還是隻有把這個消息說給他的三師姐也是親姐姐說來聽聽。
他姐姐確實很美,對於點葉英一直是很驕傲的,每年天機閣發榜,葉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看看,姐姐今年在美人榜裡排名如何,要是升了些,自然是滿心歡喜。可要是降了,自然是少不得對排在前面的幾個美人一通口誅筆伐的。姐姐很美,也很好,可惜性子太冷,平日裡說起話來其實是有些無趣的。
“姐,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小師弟準備份厚禮。”小師弟三個字被葉英咬的極重。
“可以。”女子沒看弟弟,緩緩收起了劍勢力。
“姐,你不幫小師弟準備一份?”
“我有安排。”葉芷晴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把雙劍收回了背上兩個呈十字交叉的劍鞘裡,桃林裡的花雨頓時便停了下來。葉芷清收好雙劍也不顧弟弟還在後面絮絮叨叨的提起這個新來的小師弟,便自顧自的往桃林裡的一座青石小屋走去了。從葉英這個角度看去,姐姐一身粉衣幾乎和漫山桃樹融為了一體,那些天上的仙子,怕也不過如此吧。
可惜了,葉英邊想邊搖了搖頭,這麼美一個姐姐,性子太高冷了,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難怪都二十六七了還找不到姐夫呢。葉英想學學家裡每年回去過節母親哀怨女兒的語氣。葉英今年才十六歲,他母親這副怨恨女兒不懂事的模樣放在他身上卻是有些滑稽了。
葉芷清向桃林深處走了一刻多鐘,大抵確認和那個話癆弟弟拉開了距離。美人又偷偷往四周瞅了瞅,確定沒人後這才輕輕把食指放進嘴裡撕了下指甲。“是啊,送小師弟什麼好呢?”
她一邊想著一邊走進了桃林深處的青石小屋裡。關上門,彷彿終於進入了自己的空間般,隨意把腳下的白色小鞋踢開了去,任由兩隻晶瑩的腳丫踩在地上,腳丫和冰涼的地板一接觸,葉芷清頓時發出一陣貓咪撒嬌般的輕哼。左手一揮便去掉了滿頭銀飾,任由青絲散亂的披在肩上。她一伸手把後背的雙劍也扔在了堆滿雜物的床頭梳妝檯上,接著便深深倒進了天鵝絨的床被裡,“好舒服”,隨著一聲清脆的嘆息,兩條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是啊,送小師弟什麼好呢。”世間人眼裡的葉仙子又把食指放進了嘴裡,輕輕咬了起來。
距離葉芷清小屋旁十幾裡地外有座數百丈高的瀑布,這會兒流水從上游的山間傾斜而下,像是一道天河般倒掛空中,水花翻騰間,無數流水朝著落差百丈下的寒譚奔流而來。誰把銀屏掛九漢,任憑水畫滿天升。
流水經過百丈落差的奔流到達寒潭底部時,振起一片雷鳴,水流恐怖的力量下,卻有一人坐在寒潭正中的一塊黑石上,百丈水流凌空砸在他身上,這人竟是一動不動。半裸著上身盤腿在那裡打坐。
“四師兄。”
“四師兄。”喊這話的是正從山上陡峭的小路往下爬的葉英,黑石頭正中央坐的那個人是他師兄,叫長孫忘情。他師兄有一個最大的愛好便是坐在那黑色石塊小憩,這會兒看風和日麗,應該是睡著了。離得很近甚至可以聽到他呼出的輕輕鼾聲。葉英剛剛來書院時見師兄在這百丈瀑布沖刷之下,每日依然能怡然自得的小憩,以為這是什麼修煉的無上法門,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也偷偷跑來試了試。
結果他還沒爬到那黑石上,便直接被飛流而下的瀑流砸的七竅流血,暈了過去。幸好五師姐路過將他救了回去。葉英回去後更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夜才醒了過來。
看著此刻在瀑流下舒服小憩的四師兄,葉英很無語,哪怕經常見到,也還是心驚和無語。“書院裡的人個個都是怪物啊。”
見四師兄睡的香甜,他也不好打擾,抽出隨身的華貴輕劍在水潭邊的石頭上刻了一行小字便離去了。“師傅收新徒弟啦。”
極北草原,這裡本來應該是蠻族的地盤,此刻卻能隱隱綽綽的在廣袤的荒原間看見一個人影。蠻族其實是一個有些寬泛的概念,因為蠻族其實也是由很多種族組成的,有人族,妖族,羽人,甚至那種蛇頭人身的怪物,這裡也是有的。有人猜測蠻族祖先其實本就是萬年前被各種族流放至此的一批罪人。由於極北之地極其惡劣的自然環境和匱乏的資源,這裡的種族仍然過著相當原始的部落式生活,什麼都有可能成為它們的獵物。文明世界來的人類,當然也不例外。
荒原裡,這居然是一個落單的人族騎士。要知道這裡離最近的人類邊塞怕是也有上千百里的距離。
這騎士套著一身亮銀色的全身重甲,各個部件的鎖釦上和臂彎處的袖袍則鑲上了清一色的大紅袍段。騎士還揹著一頂如火焰般閃耀的血色披風,披風后面揚起的羽毛樣式的流蘇在荒原的冷風中瑟瑟作響。他很隨意的斜靠在自己的坐騎上,右手提著柄一人多長的銀色長槍,這長槍通體都是秘銀和玄鐵共同打造,沒有一二百斤怕是打不住的,可這騎士拿在手裡偏偏卻很是輕鬆隨意,偶爾還單手提著舞個槍花,震得周身的空氣也呼呼作響。
騎士上方的雲層中有隻偃甲鳥穿梭了出來。那騎士抬頭望了望,它腳下的坐騎心意相通般也就停了下來。他往天空中呼了一聲,偃甲鳥頓時在空中使勁撲了撲翅膀,一頭飛下來落在了他的肩上。甲鳥身體裡即刻響起一陣機括之聲,從嘴裡吐出了一張紙條落在了騎士的手裡。騎士沒帶面甲,不過頭上頂了個頭飾,這頭飾最奇特的地方便是頂上兩根三尺多長的血紅色羽毛長鬚,長鬚向後彎曲著幾乎拖到了騎士的腰上,這會兒隨著騎士在那讀信,兩根火紅的長鬚也跟著一起搖擺了起來。
“嘿,你知道不,我又有個師弟了。”這話騎士是向著身下的坐騎說的。那坐騎似乎聽懂般的點了點腦袋。
騎士輕輕拍了拍它火紅色的鬃毛。“想去看看不?”
那如同小山一般,比平常軍馬高了一倍有餘的巨馬一聲興奮的嘶鳴彷彿顯出了他的態度。這倒不像是馬鳴,更像是某種猛獸在呼嘯,周遭山林間那些望著這邊的荒原野狼聽到這叫聲頓時便散的無隱無蹤了。
這馬渾身通黑,只有眼睛,鬃毛和馬蹄是血紅色的,沉重的呼吸間甚至隱隱可以看到火星子在其中閃爍。騎士輕輕晃了晃韁繩,它頓時揚開四踢朝南面奔了過去。
一人一馬在荒原中蕩起一陣煙塵,馬蹄身後所經過的草原上留下一地燒黑的蹄印。這馬奔馳起來竟是四蹄生火。遠遠看去,騎士的血色披風翻滾盪漾,如同一團火焰般在大地上飛揚。
這馬叫踏炎,是天下一等一的絕世名駒。
這人叫炎承恩,是當朝八皇子,他還有個身份是書院六先生。六先生剛剛接到一個消息,說他有了個新的小師弟,他很興奮,踏炎也很興奮,他們想去看看。
於是一人一馬化作一團奔騰的火焰從極北的荒原朝數千里之外的書院奔馳而去。血紅色的披風在荒原間化作一條流動的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