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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有三十萬人口。

黃愛、小鹿和老鹿,不過是三十萬分之三,即便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留意。

同樣的,那個在下瓦子賣吹糖的麻婆子,那個住在興慶坊,不管颳風下雨都會出攤的孤老婆子消失,更不會被人關心。畢竟,最近一段時間裡,下瓦子生意極為冷清。就算是麻婆子沒有出攤,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又有什麼人,會真的去在意?

城裡的局勢,沒有太大變化。

那城門口每天都會聚集無數等待出城的人,吵吵鬧鬧,亂成一團麻。

杭州知府趙霆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找到了朱彪,嚴厲警告:若在這樣下去,杭州自大宋建國以來,歷經一百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東南商貿中樞的地位,將會被動搖。到時候,朝廷定會問責。

言下之意就是告訴朱彪,差不多就可以了。

已經十天了,依舊沒有音訊,說不定那兇手早就逃出了杭州,你再戒嚴下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在很多事情上,趙霆會容忍朱彪。

但這關乎他的烏紗帽,自然不會繼續縱容。

別看朱彪的老子是朱勔,可趙霆能權知杭州,也不可能沒有靠山。

真要鬧起來,趙霆是正經的進士出身,比之朱彪,出身顯然更加純粹,更能得到中樞的支持。

朱彪也知道,追查一清無望。

於是他向趙霆懇請,再給他三天時間。

這也就等於是向趙霆服軟了,趙霆也就不再堅持。

一天,兩天……

杭州城內的盤查依舊森嚴,但人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森嚴更多,是在表面上而已。

這,也讓很多人看到了希望,無比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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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開心,也有人惱怒。

妙人,就是那惱怒之人。

青溪館的資金被抽離了八成以上,雖說還能勉力維持,卻已經是大不如從前。

沒辦法,他們要給朱勔一個交代……那朱三胖果然是個貪婪之人,獅子大開口,直接開出了三十萬貫的天價。三十萬貫,哪怕青溪館背後有明教支持,也不堪重負。

八成資金抽離,仍是杯水車薪。

朱彪已經送來了警告:如果青溪館在中秋之前不能交出三十萬貫,他就不再客氣。

該死的狗官!

妙人在心裡不禁咒罵,更感到了莫名的憋屈。

本以為這次他和師兄過來,接手了青溪館,可以趁機撈一筆,卻不想遇到這種事情。

現在可好,撈一筆的想法不但落空,還要設法籌集金錢。

可恨裘妙法自作主張,若當時他能迎來聖物,說不定聖公現在已經起事,何苦再受那狗官的惡氣?若有一日,拿住那狗官時,我定要讓那狗官吃下去多少,都給我吐出來。

又是無用功的一天忙碌,妙人心情格外煩躁。

天黑之後,他便離開了青溪館,獨自一人前往梅家橋。

梅家橋有一家酒館,自釀的米酒頗有滋味。而他家做的熬螺螄和肚尖,堪稱杭州雙絕,也是妙人最喜歡的下酒菜。前幾日忙着尋找‘一清’的下落,妙人沒時間。

明天,杭州就要開禁了,他總算可以輕鬆下來。

在那小酒館裡,妙人吃了兩壇米酒。

出了酒館,被那涼風一吹,頓覺一陣熏熏然。

他站在橋頭深吸一口氣,便慢悠悠往回走……此時,天色已經很晚。若在平日里,這個時候也是杭州城最繁華而喧鬧之時。可如今,在經過了這十幾日的夜禁後,城市的喧囂幾近消失。本來應該是路人雜行的街道,此時此刻卻是冷冷清清……

妙人搖搖晃晃往回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仙林寺橋。

過了仙林寺橋,再往前走就是鹽橋。

他在橋上伸了個懶腰,感覺清醒許多,於是靠在橋頭的石墩上,準備歇息片刻。

好冷清,沒有一個人,只聽得橋下蛙聲陣陣。

酒意這時候開始翻湧起來,他突然轉身,衝著橋下哇哇的嘔吐。

也就他趴在橋墩上嘔吐的時候,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勁風。

妙人雖然吃多了酒,但畢竟是裘日新的徒弟,這一身拳腳功夫,可不是白練的。他本能的錯步閃身,就見一人持槍而來,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對方猛然發出一聲沉喝。

那喝聲,猶若沉雷。

就見他踏步挺槍刺出,快如閃電。

那桿槍破空,更發出隱隱雷聲,妙人這一轉身,恰好身前空門大開,正對着那桿槍。

“啊!”

妙人不由得驚呼一聲,想要閃躲已來不及。

就聽噗的一聲,大槍沒入他胸口。

來人手合陰陽把,撲棱大槍就是一顫,旋即從妙人胸口拔出來。

那槍,太快了……快的,若奔雷一般迅猛。

一股血水噴涌而出,妙人睜大了眼睛,用手指着來人,嘴巴張了張,便撲通倒在地上。

他認出了來人,正是韋高的那個隨從,好像叫什麼武二?

而武松一槍殺死妙人之後,便持槍從妙人的屍體上跨過,走上了仙林寺橋。他站在橋上,又回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仍舊抽搐着的妙人屍體,發出一聲冷笑。

隨後,把把手中的大槍,丟到了橋下。

滾滾河水,會把所有的痕迹洗去。

武松殺人之後,渾若無事一般的走過仙林橋,而後在西橋轉道,就消失在黑暗中。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隊巡兵從仙林寺橋前走過。

當他們看到妙人屍體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是喝醉了的醉漢。可是當他們走近之後……

“殺人了!”

巡兵頭目看清楚是死人之後,不禁嚇了一跳,忙吹響了隨身攜帶的竹哨。

哨聲尖銳,回蕩在夜空,原本已經歸於安靜的杭州城,很快就重又變得喧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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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巷口斜對面,茶肆里。

由於連續十幾日的夜禁,青溪館的生意也變得清淡起來。

高余坐在茶肆,和湯逢士對弈。

這湯逢士的棋力着實不弱,相比之下,高余的棋力明顯不足,一條大龍被剿殺的七零八落,顯然是一場慘敗。

“不下了,不下了!”

他推秤而起,指着湯逢士道:“三哥不地道,明知道我棋力不高,還非要和我手彈。”

湯逢士則哈哈大笑,捻着山羊鬍。

這幾日的經歷,讓他非常煩躁。那三十萬的巨款壓在他頭上,就好像一座大山似地。青溪館的資金,幾乎被他抽調一空,近十萬貫的金錢才換來朱彪延遲到中秋。

可是,距離中秋,不過五十多天。

五十多天的時間,想要湊足二十萬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心裡非常焦慮,卻又無可奈何。

只希望聖公那邊能早日回信,他才好做出應對……每天最愉快的事情,就是拉着高餘下棋,在棋盤上狠狠蹂躪‘九哥’一番。一方面,這可以拉攏高余,另一方面,未嘗不是一種緩解的手段……高余賭術過人,可是這棋力,端地是上不得檯面。

“九哥,再來一局?你這棋力較之先前,確提升不少。”

“算了,沒興趣。”

高余伸了個懶腰,拒絕了湯逢士的邀請。

“天不早了,我該回去歇息。

太晚的話,又要被巡兵盤查……我說三哥,這麼久了,還沒有那‘一清’的下落?”

“那廝姦猾的很,而且對杭州也熟悉,真要藏起來,確不好找到。”

你們當然找不到,因為他就在你的面前!

高余心中冷笑,卻做出一副苦惱之色,“那你們慢慢找吧,我回去睡覺了。

早些了結此事吧,我希望能夠儘快得到你們的回復……我可不想一直困在這杭州城。”

“那是,那是自然,過幾日七哥回來,定會給九哥一個滿意的答覆。”

湯逢士說著,送高余走出茶肆。

就在這時,一個彪形大漢從鹽橋方向匆匆走來,看到湯逢士,他忙快步走上前,在湯逢士耳邊,低語了兩句。

湯逢士臉色大變,失聲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