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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子柳能做到區委書記這樣的位置,自然是有政治智慧的。黃友生短短兩句話,他就明白哪裡不對勁了。如果那女的真的是記者,為何這幾天下來,對方的單位都沒有找上門來。既然現在來了人,為何不通過正常的交涉來領人,反而弄出這麼大動靜,偷偷摸摸的把人救走?

“小黃,生意場上,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啊?”穀子柳試探性的問道。

黃友生馬上搖頭否認,道:“大哥,我這生意您也知道,各行各業的關係都打點的很到位,同行之間關係也很融洽,這麼多年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也不知道最近是犯了哪門子邪,三天兩頭出岔子。”

穀子柳下意識的想到一個人,可是這話卻沒有跟黃友生說出來。“行了,既然沒什麼大問題,先低調處理吧。”穀子柳說。

黃友生在大舅子面前表現的很溫順,毫不遲疑的應道:“是,我記住了。”

穀子柳又補充了一句:“以後有事沒事別老使喚警方,他們是納稅人的服務員,不是你穀子柳的家丁。今天文書記來雲龍區調研了,你小心着點,別被人給點了。”

黃友生嚇了一跳,這事兒他還真沒聽說,看來以後要多看看蘇徐新聞直播才行。掛了電話,穀子柳嘆了口氣,起身去洗漱。老婆送孩子去北京讀書了,現在還沒回來,七十六方的房子里,只剩下穀子柳一個人。當然,住在這房子里是穀子柳作給別人看的,他一個堂堂的區委書記,自然要展現出廉潔奉公的形象,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雲龍區四十萬市民父老。

從洗手間里走出來,客廳的沙發上卻多了一個人。穀子柳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擦了擦眼鏡再看一遍,那人正衝著自己冷笑,看來是真的。穀子柳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房門,剛才明明鎖上了的,這人從哪裡進來的。穀子柳背了出了一層冷汗,可多年來為官的氣場還是讓他鎮定了下來,不緊不慢的走到程黎平對面坐下,道:“小夥子,你是誰?”

程黎平道避而不答,反而冷冷的問道:“知道何勇嗎?”

穀子柳臉色一變,看來對方是何勇的朋友,來意不善啊。何勇這人他當然很有印象,正是因為他的暗中授意,法院才這麼快判了何勇的刑。不過穀子柳久居上位,根本不把這種莽漢子放在眼裡,只要這人不狗急跳牆拿自己開刀,便沒什麼危險,看對方做事的風格,應該不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類型。

“司法獨立,他是法院判的,你找到我這裡來幹什麼?這裡是區委家屬院,不是你家菜市場,這叫私入民宅,是犯罪行為!”穀子柳威嚴無比的喝道。

程黎平偽裝過的臉上一點起伏波動都沒有,淡淡的道:“那身為地方官員干預司法,甚至以權謀私該怎麼說?”

穀子柳板著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馬上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程黎平嘆了口氣,道:“我給了你機會,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要。”說完,程黎平站起身來,走到客廳邊角的陽台旁。拉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穀子柳嚇了一跳,這裡可是三樓,下面都是結結實實的水泥地,跳下去不得摔個半死啊。跑到窗邊一看,只見下面的老柳樹枝葉擺動,那年輕人卻沒了蹤影。

穀子柳全身的倦意都不見了,一股熱血衝上大腦,這特立獨行的年輕人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他沒有說一句威脅的話,但他的存在卻真的讓穀子柳感受到了威脅。穀子柳拿不准他是什麼身份,但他畢竟見多識廣,思維運轉的也很快,如無意外,大鬧妹夫賭場的傢伙一定就是他。

想到這裡,穀子柳馬上打電話給自己的秘書,讓他通知警方派幾個精幹的人過來,查一查對方的路數。區局局長一聽是區委書記的秘書打來的電話,馬上調派刑警二大隊的隊長過來了。隊長帶着兩個警察把區委家屬院前前後後的十幾個監控鏡頭下的錄像全部看了一遍,竟然一點異常都沒查到。

穀子柳很不滿意,這一切都是他親歷的,難不成還會有假嗎?二大隊的大隊長很無奈,在區局局長面前訴苦道:“谷書記不滿意也沒辦法啊,監控錄像都很正常,沒有任何塗改的痕迹。鑒定科的同事已經確認過了,沒一點問題。”

區局局長道:“派幾個人在區委大院盯着吧,先保證谷書記的安全。”

大隊長張了張嘴,原想說二大隊最近還有幾個命案要破,分不出人手去給谷書記當保鏢,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局長是谷書記一手提拔上來的,算是鐵杆心腹,說這話明顯是找罵來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大隊長把配槍拍在桌子上,道:“今晚我親自去守着,真有這麼個人,先一槍撂倒再說。”

一個手下笑嘻嘻的道:“韓隊,這樣可違反開槍規定了哦。”

大隊長搖搖頭,道:“什麼規定,我怎麼不知道。”

另一個悶葫蘆一樣的手下一直不吭聲,這會兒還盯着監控錄像查看着。過了半晌,這警察突然皺着眉頭說道:“昨天下午,咱們這兒不是下了一場小雪嗎?”

先前那手下笑道:“咱這是北方,北方倒春寒來的時候,下小雪不是很正常嗎?”

悶葫蘆將顯示器轉了過來,正對着韓大隊和那個同事。鏡頭裡,陽光和煦,暖意洋洋。可背後的建築和布局,卻跟區委大院的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那手下倒吸一口涼氣,道:“怎麼回事?”

韓大隊瞪着眼睛,慢慢的說道:“這監控是去年的。那小子在時間上動了點手腳,鑒定科的同事百密一疏,把這裡忘記了。”

跑到區委家屬院的監控室去核實,果然,去年這個日子相臨近的存儲盤都不見了。再找今年的,死活都沒找到。韓大隊心裡窩着火,次日一晚,真的親自帶隊過去守着了。可在谷書記的屋裡,與昨日一模一樣的畫面再次展開。

只不過這一次程黎平沒有再跟穀子柳廢話,而是將一個硬邦邦的背包摔在了穀子柳的面前。穀子柳小心翼翼的打開背包,映入眼帘的是一沓沓整齊的外鈔。穀子柳一身冷汗,額頭上的大汗珠子不停往下滴,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這些外幣是一家海外建築商送過來的,為了保密,他讓四弟親自保管着。據說老四把這些鈔票放在了暗室里,就是小偷摸進家去也休想找的到,可這人是誰啊,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他?

程黎平金戈鐵馬一般在穀子勝面前坐下,道:“還找來警察在下面護院,谷書記,看來你真沒把我當回事啊。”

穀子柳冷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半夜的拿這麼多錢來我家,難道以為我和那些貪官一樣,會收你這些錢嗎?”

程黎平笑了,這個穀子柳還真是只老狐狸,腦子一轉就想到了賊喊捉賊的好主意。這要真被人看到了,不僅不會懷疑穀子柳涉嫌貪腐,還會誇讚他公正廉明呢。程黎平悠悠的道:“既然如此,我幫您通知紀檢部門吧。這些鈔票都是連號的,應該很容易查到來路吧。”

穀子柳頓時緊張起來,但嘴上還是不認慫:“就算是別人送給我的又怎麼樣,區區幾十萬的外幣,就能拿掉我這個老牌區委書記?你可知道,雲龍區每年GDP增速是百分之九,遠超國家平均增速。”

程黎平無奈的搖搖頭,跟他的弟弟穀子明相比,這位谷書記可真是太不識相了。想那位蘇徐教育學院的院長,簡單說幾句就能分辨出來厲害關係,可谷書記或許太過迷信於自己的權勢和地位,違反了黨紀國法的事情竟然還能輕描淡寫的用政績為自己開脫。

“那好吧,明天讓文書記來給你送嘉獎狀。”程黎平笑了笑,將桌上的外幣收攏起來,繼續塞到了背包里。

穀子柳心中一緊,馬上站起身來,道:“等等,你到底想怎麼樣?何勇已經判了,我說話也沒用啊。”

程黎平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會有辦法的。”說完,將盛滿外幣的背包往樓下一扔,人照舊從陽台上跳下去不見了。穀子柳追出去,暗罵刑警二大隊的人都是白痴,不是派了人在守着么,怎麼還讓人家來去自如?低頭一看,兩個人躺在拐角處,明顯是被那年輕人打暈了的。

穀子柳一陣後怕,但他怕的不是這年輕人,而是文開樹文書記。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文書記到任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到處調研,還未對地方主官做任何調整,這當口撞在槍口上,即便文書記不辦自己的難看,紀委也不會輕易放過。

“砰砰砰”,門外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穀子柳嚇了一跳,到門前一問,才知道是刑警二大隊的人聽到剛才的響聲,生怕谷書記出了事才急忙敲門問詢的。穀子柳打開門,板著臉問:“韓一呢?”

那警察老老實實的答道:“韓大隊在下面盯着。”

穀子柳臉色越來越難看,道:“盯個屁,被人家一窩端了。”

那警察大吃一驚,急忙下去查看。跑到樓底一看,果不其然,樓道里躺着兩個同事,其中一個就是韓大隊。這棟樓的拐角處,另外兩位同事也沒能逃過一劫,加上家屬院後門處的三位同事,這回來的八個人,有七個吃了悶虧。

韓一醒來後破口大罵,說千萬別讓我查到那是誰,否則我一定要親手把他送到監獄裡去。一向傲氣外露的二大隊的隊員們默不作聲的聽着,心裡卻明白這場子恐怕是很難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