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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勇急道：“那邊山頭一過就是平地，沒地方跑了。”

程紅彬道：“信我的，那邊我熟悉。”

何勇無可奈何，只能拽着施華標往前跑。施華標活了三四十年，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聽到槍聲，早就嚇的渾身酸軟跑不動了。張衛林不知道施華標的身份，見對方逃跑的時候不知道隱藏身形，當即像小馬哥一樣縱躍而出，衝著施華標的背後連開數槍。

這架勢極為拉風極為瀟洒。待張衛林落地之後，一串血花也從施華標的身體里飆向了半空。急匆匆趕來的田璋勛目瞪口呆，衝著張衛林叫道：“衛林，那是他們挾持的人質。”

張衛林愣了愣，突然大聲叫道：“程紅彬，你們又害死一個人！”

程紅彬破口大罵：“操你大爺，啥黑鍋都往老子頭上甩。”

生氣歸生氣，人家手裡有槍，程紅彬和何勇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匆匆逃離。這邊的山溝里還積存着泥水，劍齒虎裝甲車也不能從人家的墓穴上壓過去，所以田璋勛和張衛林只能帶人步步緊逼，一路追在程紅彬等人的背後。田璋勛做事比較周全，一邊追一邊向警方通報程紅彬和何勇的逃跑路線。

何勇滿身都是泥水，鞋子里也灌滿了泥漿，每跑一步都顯得狼狽不堪。不過活命的念頭主宰了一切，白玉懷孕的事情更讓何勇充滿了能量。程紅彬是一個悍匪，對方越是強大，他越要逃出去再回來跟對方拼個你死我活，所以儘管他們處境很惡劣，但仗着一股子心理優勢，依然跟張衛林和田璋勛等人僵持不下。

穿過第一公墓的山頭，直接就是一道山坡。程紅彬二話不說，骨碌碌的滾了下去。何勇大叫道：“紅彬，這就是你說的熟悉地形？”

程紅彬嘴裡進了泥水，含糊不清的叫道：“你跳不跳？”

何勇剛想回頭看一眼追兵的位置，一顆子彈打在離他只有二十公分處的墓碑上。何勇嚇出一身冷汗，連一個“跳”字也不說了，彎腰向前猛跑兩步，同樣骨碌碌的下去了。

滾落山溝的過程驗證了一個物理學常識，那就是動能越大，速度越快。他們兩人滾下去時不顧一切，所以很快就到了山底。而張衛林等人不願意跟着他們一樣滾下去，速度就慢了一大截。

不過他們也不擔心，因為警方的人馬已經堵過來了。

從山溝里爬出來，程紅彬脫了滿是臭泥的外套，撒開腳丫子往不遠處的農田跑去。此刻農田裡的玉米已經一人多高，玉米棒上也長出了嫩紅色的瓔珞。跑出去五六米，就看不見程紅彬的人影了。何勇索性把鞋子也脫了，光着腳丫追了上去，剛進入農田，程紅彬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何勇，你個癟犢子，別他媽拖老子後腿，趕緊跟上。”

何勇怒道：“去你大爺的，老子來了。”

程紅彬笑道：“我大爺是平哥的老爸，你等着，有種你當著平哥的面說。”

何勇腳下不停，嘴上還在打嘴仗：“我就不說。”

玉米田外開始傳來尖銳的警笛聲，程紅彬和何勇跑了十幾分鐘，就開始氣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洪水過了，田地里的土壤卻充滿了水分，跑着跑着，冷不丁半個小腿就要陷進去。在這樣的地形條件下逃命，實在是一件技術活。程紅彬上氣不接下氣的罵道：“老子要有槍，絕對把他們全乾了。”

何勇撇嘴道：“別他媽吹牛逼了。這回來的警察不一樣，得跟程哥說一聲。”

程紅彬很不服氣，但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急忙去摸兜里的手機。一路摸打滾爬，手機進了不少泥水，但幸好屏幕還亮着，似乎還能用。剛按下兩個號碼，屏幕黑了。程紅彬氣的一把將手機摁進了泥土裡，瞪着何勇問：“你手機呢？”

何勇攤了攤手，道：“下山時就不見了。”

程紅彬剛想說話，隱約聽見外頭傳來警犬的叫聲，兩人頓時表情一僵，繼續拔腿向深處跑去。又跑了十幾分鐘，迎面看見一條河流。兩人都是本地人，知道這是沱河，順着沱河往西走，就能走到桃花仙山。可是警察知道他們在這附近的田裡，肯定會想到他們要往桃花仙山跑。田地外面是公路，人家開車過去，或許只需要五分鐘，到時候以逸待勞，抓他們一個自投羅網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是不硬着頭皮往前走也沒用，後面張衛林和田璋勛已經帶人追了過來。不用交手，程紅彬也知道那些人比警察厲害的多了。硬着頭皮再跑出五六十米，旁邊的田間小路上突然傳來清脆的手槍聲。程紅彬和何勇聽着那槍聲只有幾米遠，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緩緩的舉起了雙手。

哪知道旁邊的玉米叢里抖動了幾下，跳出來的卻是板著臉的劉衛國。原來他來到黎城之後便聽說譚家霖被文書記弄到了蘇徐去學習，此行的任務剛一開始便宣告失敗了。跟程黎平聯繫過後，程黎平要他留在黎城照應程紅彬和何勇。劉衛國察覺到警方異動頻繁，便回到他以前住的民房裡找了一把小手槍。那手槍還是他們對付王智浜時提前準備下的，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動用。槍是有了，但子彈卻少的可憐，除掉剛才打掉的一發，現在只剩下四顆子彈。

說起來也是無巧不成書，劉衛國正在一個破敗的飯館裡吃羊肉燴面，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密集的警笛聲。執勤的警察拿着對講機，不停的叫道：“嫌犯正在第一公墓，各小隊馬上過去支援封山”。劉衛國知道程紅彬的父親就葬在第一公墓，對那邊的地形比較熟悉。而何勇曾在桃花仙山躲避過警方的追捕，兩下里一綜合分析，就明白他們的逃跑路線了。

劉衛國開的那一槍，打死了一頭警犬。程紅彬和何勇此時才知道包圍過來的警察已經逼近自己只有二三十米的距離了。若非劉衛國及時趕到，這個啞巴虧可吃的死死的。

警察見對方有槍，當即開火還擊。嗖嗖的子彈聲擦着玉米秸稈飛過，打斷了不少枝葉。程紅彬和何勇也不管前頭是不是有埋伏了，悶着頭就往前跑。劉衛國殿後，但子彈有限，他也不敢貿然開槍。

三人且戰且退，一路跑向桃花仙山。半途上劉衛國又開了一槍，命中一條警犬，可大量警察也圍了過來，劉衛國甚至看到了人群中戴着頭盔的杜德永。穿過部隊官兵修建的堤壩，三人率先上山。警方緊隨其後，只是帶隊的謝和平副局長見劉衛國沒有殺人的心，便命令警員們不要隨意開槍，以免造成更大的人員傷亡。張衛林和田璋勛也帶人追了上來，劍齒虎裝甲車沿途壓倒了不少玉米，謝和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最終什麼話也沒說。

張衛林氣沖沖的來到謝和平面前，大聲叫道：“嫌犯有槍，為何不當場擊斃？”

謝和平板著臉說：“你們的裝備更先進，在公墓那裡為何不打死他們？”

張衛林瞠目結舌，當此之時又不好跟地方上搞僵了關係，只得滿懷怒火的指揮手下的特勤人員進山搜索。謝和平猶豫了一下，也命令杜德永帶人從另一方向上山。桃花仙庄雖然海拔不高，可一直綿延到周邊的幾個縣市，只要進入深山裡的原始叢林，縱然張衛林等人再有能耐，恐怕也抓不到程紅彬等人了。

雖然從節氣上來說已經立秋了，可山洪過後的桃花仙山，裡面依然潮濕而悶熱。張衛林在山上只走了十幾分鐘山路便停了下來。田璋勛面無表情的跟着搜尋隊伍一直追到八里開外，眼看着前面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他才懊惱的帶着隊伍返回。

跟上級通報了一下今天的大致情況，張衛林又怒告黎城區局一狀，說他們出工不出力，導致持槍嫌犯遁入深山。謝和平原本不想跟年輕人一般見識，但見張衛林在眾目睽睽之下告局裡的黑狀，當即拍了桌子，讓警員將打掉的彈殼拿給張衛林看。

“我們打了二十多發子彈，這是出工不出力嗎？”謝和平扯着大嗓門吼道，“在第一公墓上，那倆嫌犯手無寸鐵，你們都沒有能耐將他們抓住，反而往我們身上潑污水，這是什麼道理！”

電話那端的領導很顯然聽到了謝和平的抱怨，沉默了幾秒鐘，又問道：“小田呢？”

張衛林瞪了謝和平一眼，把通話器遞給了田璋勛。田璋勛倒是很公正，說對方雖然沒什麼火力，但熟悉周圍的地形，現在遁入深山，最好的防範措施就是通知周邊縣市封鎖下山通道，進行大面積的排查。最後說到施華標被張衛林打死的事情，田璋勛也沒藏着掖着，不過他還是幫張衛林圓了個謊，推說施華標的出現過於倉促，張衛林開槍是下意識的反應等等。

掛了電話，謝和平冷冷一笑，道：“怪不得要找我們的碴，原來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零杠五啊。犯人沒抓到，倒是把證人打死了一個，真有能耐。”

張衛林又火了：“你什麼意思，那人算什麼證人？”

謝和平道：“是不是證人你說了不算。等着看吧，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