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小巷如同北京的衚衕一般,星羅其布。早就聽聞泰國的小巷寬狹不一,寬的敞亮,狹的幽深。夏岸雪被尼恩拽在身後,九拐十八灣的,沒過一會兒頭就開始發暈,體力也在耗盡。
沿著巷子往裡跑去,那還是巷子,絲毫沒有什麼改變。小巷深處還有一些店家,到處洋溢著世界文化的交融,如此隱蔽的地方竟然充滿了活力。
夏岸雪嘗試著通過這些過往的人群來發出施救信號,最終還是因為語言的障礙,她放棄了。而剛剛那些窮追不捨的警察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難道這就是泰國警察的辦事效率嗎?夏岸雪不免有些洩氣。
尼恩似乎察覺到了夏岸雪心中的歪念,扣住夏岸雪的手不禁又加重了一些,腳步也加快起來。又到一個巷子口,尼恩側身一轉,鑽進了一條寂靜無聲,冷清到可怕的深巷之中。
尼恩的另一隻手裡還握著一支手槍,夏岸雪儘管早已累的精疲力盡也不敢再做半點反抗之舉。身邊的這個男人,在不久之前還是一個溫文而雅,幽默風趣的好男人,而此時此刻——
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終於,他們在一幢古老的歐式別墅樓房前停下了腳步。別墅荒廢的似乎有些年頭了,門前全被雜草藤蔓淹沒,鐵門上的油漆也早已掉盡,留下光禿禿的鐵桿還矗立在風中。
一股涼意在這時穿透夏岸雪的身體,她感覺到四周瀰漫著令她恐怖的氣息,風中似乎還能嗅到血的腥味。這扇大門的背後是不是有著更可怕的人或事在等著她,也或許是其他她所意料不到的。
尼恩四周張望了一番,這才推開鐵門,拉著夏岸雪,手槍舉在胸前,邁開腳步,大步走了進去。
房子裡簡陋的僅剩一些佈滿灰塵的廢舊傢俱,空氣裡的血腥味更加濃烈了。
依夏岸雪多年的實戰經驗,尼恩費盡心思想讓她來救的這個人一定傷的不清,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尼恩輕輕推開臥室的門,一個單薄的身影蜷縮在床上,灰的發舊的床單已被鮮血染成紅色。床頭櫃上凌亂的放著一些消毒用具,還有一些被換下的染滿鮮血的紗布。
“這是我的父親,昨天被那幫警察打傷了,是槍傷。雪,你能救她的吧。”
尼恩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更是威嚴的由不得夏岸雪說個不字。
“我……盡……力……”夏岸雪臉色慘白,更是抖個不停。
手術檯上,沒有什麼是可以百分百有把握萬無一失的,尤其還是在流了這麼多血的情況之下。她甚至都不敢肯定,現在床上躺著的這個人,他是生是死。
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眼下,她與床上這個傷者的性命是連為一體的。她若是能救下他,尼恩或許有可能會放了她,那如果,她沒能救下,尼恩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在這異國他鄉,荒郊野外,她要是命喪此地,裴允謙會不會連她的屍身都找不到了。若干年後,她變成一具骸骨,沉埋腳下。
夏岸雪越想越害怕,眼淚早已不聽使喚的落了下來。她不想死,千辛萬苦來到的愛情,她都沒來得及跟他說聲“我愛你”,她也不能死,遠在國內的梁雨煙還在等著她回家,還有……那個人也在等她回家吧。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麼危及的時刻想起那個人,可能就是應了梁雨煙的那句話吧,血溶入水的緣故。
尼恩鬆開扣住夏岸雪的手,走近床邊。夏岸雪急忙伸手揣進兜裡,她想向外界求救,她還不想就這麼的放棄。可是,手機呢?手機又去哪裡呢?
在夏岸雪還在惆悵迷茫間,床上的那個身影一個軲轆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尼恩的手臂用力一扭。
我的天哪……這哪裡是尼恩心心念念受了槍傷的父親,分明就是……警察嗎?
尼恩的速度也快,身型一閃,成功躲過了對方的束縛。對方的速度顯然比他還要快,在尼恩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動作時,又是一拳朝著尼恩的腦袋砸來。尼恩一個驢打滾,朝地上滾去,痛苦的哼了一聲。
對方的武力明顯佔了上風,索性不再戀戰,開始向他煲心靈雞湯。
夏岸雪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綁架她的那個男人,試圖通過他的眼神讀取到一些信息。
只見,尼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的詫異,接著冰冷的眸子裡泛起一陣陣地笑意,他嘴角的血跡襯出他此刻的笑容額外的陰森。
尼恩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夏岸雪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手臂一攔,生生將她勒住,同時,另一隻手裡的手槍,顫抖著抵住了夏岸雪的太陽穴,把她一步步往身後的出口拖去。
尼恩的本意只是想讓夏岸雪來救自己的父親,沒想到對方來了個甕中捉鱉。是他太大意了,那些警車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易的被他甩掉,原來不過是怕殃及附近居民,特意打草驚蛇,為的就是等他回來這裡逮捕他。
他不想傷害夏岸雪,她是個好女孩,不僅僅是因為她長得像伊芭卡,更多的是他很欣賞她的美麗與智慧。可是眼下,他也許只有這樣做,才能爭取最後的一絲生機。
“Helpme!IamaChine色,Idontknowhim.”夏岸雪顫顫的說道,僵硬的身子已使她全身麻木。
“雪,你就別再浪費力氣了,你是相信他們的子彈快些還是我的子彈更快一些呢?”尼恩用中文說道。
“我相信邪不壓正。”一個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年輕男子提著槍走到他們眼前,緩緩地說道,“塞瓦達先生。”
“中國人?”夏岸雪看到眼前的這位人民警察真如見了親人一般,“警察叔叔,我真的不認識他,請你救救我。”
“你好,我是中國梓陵市警察顧吟飛,請你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確保你的人身安全。”
“顧警官,我是梓陵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我叫夏岸雪。半個多月前剛到曼谷來探望一位住院的朋友。尼恩,哦不,應該是塞瓦達他是醫院裡會講中文的護士,一來二去,便就有些熟識了,可我真不清楚他是什麼人。我朋友今天出院,他騙我說是我朋友讓他來接我的,沒想到竟然是被他挾持過來救他的父親。”見到顧吟飛,夏岸雪居然不再是那麼心慌了,反倒是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
“你確定不知道他是一位毒梟,而他的父親正是他們這個集團的首領。”顧吟飛的眼中閃過一絲的不信任。
毒梟?尼恩是毒梟?那麼,她是不是差點就助紂為虐了呢?
“我只知道他是一名護士。”夏岸雪如實回答。
尼恩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你們敘完舊了嗎,要不要黃泉路上一起做個伴?”
顧吟飛的耳機裡這時傳來同伴核查到的信息,眼前的這個女人沒有撒謊,她剛剛向他坦露的情況全屬事實。那麼現在,他自然是排除了她與塞瓦達是同夥的可能。
顧吟飛深吸一口氣,朝尼恩說:“你別衝動,先放下槍,如果再傷了她,你的罪行可就嚴重了。想想你的父親,他此刻正在醫院的搶救室裡,生死未卜,作為他唯一的兒子,你就不想去看看他嗎?”
尼恩的臉色變了變,喘著粗氣,也不說話。不過,這樣的微表情,在顧吟飛看來已經足夠了。
顧吟飛繼續勸說,聲音非常的穩,“你有替你懷裡的這個女人想過嗎?她一直視你為知己,甚至是好友,你當真就忍心讓她客死異鄉。塞瓦達,雖然你已犯了重罪,可是泰國沒有死刑,等到幾年服刑改造之後,你還是一個良民。所以,你聽我的,把槍放下,放了這個女人,我們會帶你去探望你的父親。”
尼恩的手一抖,面如死灰,持槍的手緩緩往下放。最終,他選擇了棄械投降。為了眼前這個女人,也為了那個正在與死亡博鬥的父親。
槍口離開太陽穴的那一剎那,夏岸雪整個身子一軟,幾乎在她倒下的前一秒,夏岸雪感覺到腰身一緊,落入了一個懷抱裡。
“你還好嗎?”顧吟飛的聲音溫潤而平和,聽起人很舒服。
夏岸雪直了直身子,雙手扣住顧吟飛的手臂,“對不起,我這會兒腿有些發軟,借你的臂膀助助力。”
顧吟飛笑了笑,伸手攬住夏岸雪的肩膀,“沒關係的,你已經很勇敢了。現在,我要帶你回警局做份筆錄。”
“等一下。”夏岸雪突然想起了什麼,“我的行李都在尼恩的車上,護照跟身份證都在裡面,能幫我去取一下嗎?”
顧吟飛唇角淺淺一笑,“那輛車已經被我們的人扣下了,車上的東西等下也會送到警局,你放心吧。”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走近顧吟飛,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只見顧吟飛很快的向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那個人便向別墅外跑去。
顧吟飛遲疑了片刻,眼底流過一絲無奈,“塞瓦達要見你。”
夏岸雪斂了斂神,恢復鎮定,“好。”
別墅外,一輛輛警車停靠在門前的小道上,尼恩被銬上了手銬,兩個泰國警察押在車前。折騰了這麼久,太陽也已經西下,餘暉映在他的身上,顯得分外的淒涼。
“雪,對不起。”看到滿臉倦容的夏岸雪,尼恩的心間流過一絲的不忍。在被法律制裁之前,他想親自向她道聲抱歉。
夏岸雪的表情很複雜,她沒有說話,對這個曾經視作知己,而今又威脅過她性命的男人,她不想原諒。
尼恩對於夏岸雪的態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反倒是心滿意足地笑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笑容略顯得有些勉強,聳聳肩,鑽進了警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