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餘震持續了近五分鐘之久，相較於前幾次的，震感更為強烈。

夏岸雪抱著頭蹲在廢墟之下，洞口的瓦礫，一片跟著一片砸在她的身上。廢墟下的空間小的可憐，她已經是無路可退了，每動一步只會波及到更多的瓦礫砸下。

索性，她不再掙扎。這就是她的命吧，命中註定了她有此劫數，無論她再怎麼掙扎，終究還是逃不過。

後頸上被什麼東西砸到了，後背上也是溼淋淋的，是汗還是血？護在頭上的雙手，她已經感覺到有血在往下流，順著脖子滑進後背。還有一些不知道是從哪裡流下的血已經滴到了地上，因為她已經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是鮮血混合著塵土的味道。

頭好暈。是被那些瓦礫砸到了嗎？她也來不及再去細想這抹暈意從何而來，眼睛已經不自然的閉上了。她好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想睡覺，就這麼沉睡過去，也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如果今天她就這麼死了，他會為她傷心難過嗎？應該會的吧。

他會不會後悔就那麼放棄了她？應該不會吧，畢竟他曾經那麼深愛著那個女人。

她又算得上什麼？

這場愛情，她其實也並沒有失去什麼，反倒是賺了，不是嗎？

至少在這黃泉路上，她不會孤單，她還有他們的孩子相伴著。

“小雪。”

是有人在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是他來了嗎？他來救她了嗎？

她想睜開眼看看他，可眼皮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給壓著，迫使她睜不開。

一個溫暖的身軀護在她的身上，她感覺到的是一顆沸騰著的心臟，不再有瓦礫砸在她的身上。好溫暖，好想睡，好想就這麼安然的離去。

武警戰士們雖然不眠不休的奮鬥了好幾天了，但此刻絲毫不敢有半分的懈怠，餘震停下的那一刻，他們已經徒手挖開了壓在廢墟下方兩個人身上的瓦礫。

恰好在這時，江生帶著幾個醫護人員也趕了過來。他把那個女孩交給了其他同事，夏岸雪還被壓在下面，他實在放心不下。

在那片廢墟下，他們看到了剛剛那個衝在他們前面的男醫生用身體護在了女醫生的身上，男醫生身上的白色大褂早已被血染紅。

天色漸亮，原本應該是一個寧靜絢麗的清晨，因為有了這抹不一樣的紅色，每個人的心裡都變得更加沉重。

“快下去救人。”江生一聲令下，第一個跳了下去。

在大家竭盡全力地把兩個人平放在擔架上時，聽到一個護士驚呼道：“這是我們院的洛主任。”

“快給救護車打電話，他們的傷很重，得馬上去醫院手術，要快。”

“不好了，洛主任心跳停止了，快給他做心肺復甦。”

“夏醫生下半身怎麼全是血，我現在還沒有找到傷源。”

“……”

大家跪在擔架旁，紛紛開始給擔架上的兩個人做著急救措施，可他們倆人傷的實在是太重了，現在必須馬上送去醫院進行手術。

“急救車到哪兒啊，快催啊……”跪在洛翼身邊給他進行心肺復甦的那位女醫生幾乎低吼道，“病人等不起了。”

很快，不遠處一個男醫生一路狂跑著過來，“來了，來了，來了一輛救護車，後面那輛還要五分鐘才到。”

“先救誰？”身旁的一位女護士弱弱問道。

“當然是先救這個男病人，他傷的最重，現在必須馬上送去醫生進行手術。”剛剛那位女醫生大聲說道。

“救她……先救她……”迷迷糊糊中，大家聽到擔架上那個男人嘴裡喃喃說道。

“怎麼辦？怎麼辦？”那位女護士又犯難了。

“我是醫生，聽我的，快把他送去救護車上。”女醫生衝一旁的兩名武警說道，“麻煩你們了。”

“好的。”

女醫生跟女護士跟在了他們後面，往救護車那裡跑去。

“夏醫生，夏醫生。”江生跪在夏岸雪身邊，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希望能夠喚醒她。

“她是不是懷孕了？”跟江生一起同來的另一名女醫生，在夏岸雪身上一番檢查後，突然開口問道。

“懷孕？怎麼可能？”江生聞言猛然一驚，懷了孕的人怎麼還能被安排到救援小組裡，又怎麼會為了救人，什麼事情都衝在了最前面。

“我覺得她應該是懷孕了，我剛剛檢查了幾遍，她下身流下的血，應該就是從YD裡流出來的，她小產了。”女醫生說道。

“對對對，剛剛那個男醫生衝下去救她的時候，我們都聽到他說，她是個孕婦。”守在一旁的一位武警連忙說道。

“江生，救護車還要五分鐘才到，這裡救護車又進不來，我們現在就把她抬到對面的大路旁，等救護車一到，立刻把她送上車。雖然她受的傷沒有剛剛那位男病人重，但這小產的事情可大可小，處理的不及時，也會要了她的命。”女醫生吩咐道。

“好的。”

在夏岸雪這邊還在等救護車到來之跡，已躺在救護車上的洛翼已經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動了動身，卻被與他一同隨行的女護士給強行按下。

“洛主任，你先在不要亂動，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再堅持一下。”

“夏醫生怎麼樣了？”洛翼的聲音低如蚊蠅，而這都讓他費了不少的力氣。

“是您護住了夏醫生，她沒什麼大礙，她也在去醫院的途中，您就放心吧。”為了能讓洛翼心裡沒有太多的負擔，臨上車前，那位女醫生對她是交待了又交待。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先穩定住他的情緒。

“咳……”洛翼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壓住，一陣猛咳，直到一口老血噴出，才稍稍舒坦了一些。

“美女，能借你手機一用嗎？”洛翼極緩慢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扯著噙著血漬的嘴角，溫和地說道，“我怕我撐不住了，你幫我錄段視頻，留給我妻子。”

“洛主任，您一定會沒事的。”女護士含著淚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視頻，對著洛翼，按下錄製。

“咳……”洛翼別過臉去，又是一陣猛咳。這一次因為是側著身子的，他清晰的看到吐在車廂裡的血，伸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漬，才又輕輕轉過身來。

“敏書……對不起。”他的聲音極低，女護士只好把手機往他面前遞近了一點，聽他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把她視作眼中釘。但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怪她。”

洛翼又一次費力的緩了口氣，“換作別人……我也會救……所以，不要責怪她。”

見洛翼不再說話，微微合上雙眼，女護士猜想他應該是累了，所以正準備把視頻按下暫停。

正在這時，她又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只是眼睛還是微眯著。

“小雪，欠你的十年，我已經還清了。接下來的日子，你替我好好活著。”

“嘀……嘀……嘀……”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打破了原本安靜的車廂，女護士看到身旁那臺心電監護儀上那一條刺眼的直線，連忙扔下手機。

她跪下身子，不停地給他做了心肺復甦，一組接著一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的雙手都已經麻痺了。

躺在擔架上的這個人，仍舊沒有甦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