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從監護室裡出來後，準備再去許牧陽的值班室睡一會兒，明天一早夏岸雪這裡肯定會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若是這個時候再回去，來回奔波，怕會誤了事。

路過許牧陽的辦公室，凌夜見他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裡面透出微弱的燈光。在門外遲疑了兩秒，終還是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許牧陽坐在辦公桌前，白色大褂搭在椅背，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襯衫，手裡拿著筆，正“沙沙沙”在紙寫著什麼。室內只開了一盞辦公桌的檯燈，在燈光下，許牧陽的皮膚顯得很白皙，眉眼間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而沉靜。

許牧陽的年齡相較於凌夜，並沒有長多少歲，但是他的心理年齡，有著超越實際年齡的成熟感。凌延霆當初也正是看了他這一點，才會放心的把自己的健康交到他的手。

聽到有人敲門，許牧陽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凌夜，又垂下頭來，繼續忙著手的活。

“這麼晚了，還不下班？”凌夜在許牧陽對面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手指擱在辦公桌，有節奏的輕輕彈著。

“正準備回去的，你來了。”許牧陽放下筆，合手的件，一本正經的看著凌夜，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對於許牧陽的“逐客令”，凌夜不以為意，直起身子，拿起許牧陽手邊的一盒女士煙，抽了一支出來。

許牧陽的煙癮不大，平常提提神，也是抽根薄荷味的女士煙。所以每次凌夜來他辦公室裡，都會見到一包煙擱在他的辦公桌。

凌夜夾著煙，手舉在半空。許牧陽撇撇嘴，極不情願的幫他把煙點燃。這傢伙生來少爺的命，走到哪兒都擺出一副少爺的架勢。

“剛剛林彤已經給夏小姐做過檢查了，她現在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明天一早能轉進普通病房了。”許牧陽也給自己點了支菸，關於夏岸雪的情況，他想借著這個時間，再跟凌夜好好聊一聊。

凌夜吸了一口煙，薄菏的味道讓他有些不適應，嗆了一口，咳了兩聲才緩了過來，“我等會兒在你值班室裡湊和一晚，明天一早過來。有什麼要籤的字，還有要交的費用，你讓林彤明早拿給我，我一併都弄好。”

“好。”許牧陽輕笑，撫了一下額頭，問道，“現在她醒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凌夜頓一頓，臉色有些沉下來，反問道：“她這失去的記憶，還有可能會被找回來嗎？”

許牧陽掃他一眼，神色淡然地點了一下頭，“有這個可能，不過也有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凌夜喃喃道，“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嗎？”

許牧陽怔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著凌夜，似乎他剛剛的這個問題有怵到了他。

“她失去的其實是與那個男人在一起的記憶，我有在查過，像她這種現象，應該是所謂的選擇性失憶。既然她已經選擇把他忘了，那麼我再助她一臂之力，讓她的這段記憶，一直被封塵下去。”

在許牧陽面前，凌夜從沒刻意去隱瞞，為了能讓夏岸雪得到更好的治療，他向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許牧陽皺了皺眉，又吸了一口煙，臉隱隱的有些憂色，“這表示著，你要對她撒下無數個謊言，真的要這麼做嗎？”

凌夜將手還剩下的半支菸，摁滅在菸灰缸裡，女士煙里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像他這樣的老煙槍，抽起來是真的一點勁都沒有。

“這幾個月來，我對她的心思，你難道還沒看明白嗎？我在她身花費了那麼多的精力，我是絕不會留一丁點的機會給他倆破鏡重圓的。況且，那個男人不都以為她已經遇難了嗎？過不了多久，自然也將她忘得一乾二淨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沒？一直把她藏在我這裡，也不是個事兒啊。回頭哪天，被凌董知曉了，那可麻煩大了。”

“我爺爺那裡，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告訴他，我定然也是不會讓他發覺的。至於小雪，我會帶她離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手裡還有一些事情處理完妥，我帶她走，過專屬於我們倆的二人世界。”

“那我先在這裡祝福你們二位了。”許牧陽說，“你想要她一輩子都記不起那段失去的記憶，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們離開之前，會把那種藥水研製出來。到時候，你便可以高枕無憂，抱得美人歸了。”

凌夜聽到他的話，冷峻的面容終於又泛起了一絲笑意。果真，他沒有看錯人，把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許牧陽的身，的確是件明智的選擇。

在凌夜正滿心歡喜的時候，又一件頭疼的事情令許牧陽深深嘆了一口氣，“你的問題，我是幫你解決了，可我接下來的麻煩，你無論如何都要替我分擔一些。”

凌夜看到許牧陽為難成這樣子，不禁“噗嗤”一笑，這世還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到我們許大教授的。

“什麼麻煩的事情？”

凌夜本想拍著胸脯應下許牧陽這件麻煩的事，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沒那個能力去完成，豈不是糗大了。於是乎，便低調了一些。

“明天，你的那位紅顏若是問起她受傷的事情，我該如何作答？還有，我要不要把那位洛先生救她的事情告訴她？”

從夏岸雪醒來，問了他不下好幾遍，她是怎麼受傷的，又是怎麼逃生的？他不想誤了凌夜的好事，一直都在搪塞著，回答的都是含含糊糊的，為的是在等凌夜能給他一個方向。

凌夜的手又在桌開始輕輕彈著，許牧陽猜想他應該是在想著對策，也沒有出聲阻止。任由他在那裡發出“滴滴答答”，讓他覺得有些有心煩的聲音。

大概過了有好幾分鐘，許牧陽都已經將第三支菸頭摁滅，才聽到凌夜的聲音，“你剛不是說，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嘛，這個功勞我也不覺得說受之有愧，確實是我救的她。只不過在這之前發生的種種曲的事情，也不必一一讓她知曉了吧。她要是得知了洛翼是為了救她而死，心裡一定會感到愧疚的。洛翼當初拼死救下她，為的是讓她能夠活下去，現在她還活著，想必洛翼在天有靈，也是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的。所以，還是別告訴她了吧。”

“好的，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兩人聊完後，凌夜也有些犯困了，跟許牧陽道了聲再見，離開了辦公室，往他的值班室走去。

許牧陽有些潔癖，硬是強迫著自己把那些掉落在辦公桌細微的菸灰擦乾淨了，這才拿起衣架的那件軍綠色迷彩印花的羽絨服套，走出了辦公室。

已是子夜，診所外的街道一片幽靜，昏黃的路燈下，了無人跡。許牧陽住的地方，離診所不是很遠，他下班後一般都是走路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在他走進自家小區樓下時，樓道旁的梧桐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突然亮了一下雙閃。

藉著昏黃的路燈，許牧陽看清了保時捷的車牌號，心裡有些發緊，緩了兩秒，還是乖乖的走了過去。

“聽說，那個女孩醒了？”

在許牧陽剛鑽進車裡，聽到凌延霆開口問道。

“是的，凌董。”許牧陽回道。

“小夜他有跟你說，他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要怎麼安置這個女孩？”凌延霆又問道。

“說是會帶她離開。他還讓我在夏小姐面前說，人是他救的，有關於那位洛先生的事情，他打算先隱瞞下去。”

“好，我知道了。已經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夜那邊你還繼續幫我盯著，一有消息隨時告訴我。”

“好的，凌董。”

從保時捷車下來後，許牧陽很明顯感覺到自己重重吁了一口氣。他還是較適合拿手術刀，這無間道的工作，真不是他這樣的人能夠掌控得了的。

他還記得在春節前夕，凌延霆突然找到他。他沒有想到，凌延霆會對凌夜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瞭如指掌。儘管不是出自他的本意，還是硬被拉進了這支無間道的隊伍裡來。

然而，許牧陽給凌延霆帶去的消息，一般情況之下，不外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許牧陽知道，凌延霆肯定也不只在凌夜身邊佈置了他這一條眼線，隨便找個人問起來，估計跟他帶過去的消息，相差的也八九不離十。

只不過，許牧陽這個人做事還是有一套自己的原則的，像今天跟凌夜說起的研製失憶藥水的事情，他沒有與凌延霆提起。

凌夜對那個女孩的用心，他一直是看在了眼裡的。這樣的一個在蜜罐長大的富家公子，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有著如此重的情義，他是真心想要幫他們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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