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從遠處射來的光，快到李正陽心中一個不好尚未叫出來，它已到跟前。

太晚了！李正陽準備閉上眼睛，將希望寄托在弒神之上，哪想就在此刻，身前驟然出現一個軍綠色的身影。

漆黑柔順的長髮在風中飛舞，那雙如水的眼眸里全是李正陽的影子，猩紅的小嘴掛着淡淡的笑容，一如九天之上衣袂飄飄的仙子。

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可她依然義無反顧的站在李正陽身前，就像當初在亂石山，李正陽毫不猶豫站在她面前一樣！

她此刻會做出跟紫霞仙子一樣的選擇。如此，自己就在這個男人心裡留下一道永遠都磨滅不了的印記。

李正陽這一路走來，不知有多少人對他說，你一定要活着，你身上肩負着大家的希望，肩負着使命，你不能死。楚莫嫣何嘗不是肩負着大家的希望，肩負着使命？這兩個天資卓絕的天才站在各自的陣營，從武門聯盟開始，鬥智斗勇分分合合，直到兩顆心已經連在一起，卻為了各自陣營的需要，竭力壓抑內心真實的情感，他們喜歡着彼此，卻要彼此防備，甚至做好拔刀相向的準備。

在這道光華射來的一瞬，楚莫嫣不是百花谷的掌門，她只是一個叫做楚莫嫣的女人。先前無比糾結的命運在此時終於解開那個難解的結。

李正陽的瞳孔瞬間放大，喉嚨處有苦苦的東西涌了上來，悲傷湧上心頭，他想仰天怒吼，只是老天連這點自由都不給他。

那道光擊穿弒神，楚莫嫣嬌軀一顫，嘴角掛着的那道笑容是那麼輕鬆，積壓在心頭的陰雲終於散去。

幾乎同一時間，那道光華又從李正陽身軀穿過，他旋即失去知覺。

弒神伴着兩個天資卓絕的天才從半空徐徐下落，噹啷一聲，掉落在地，徹底沉寂下來。

兩個人重重落在地上，揚起一陣煙塵。

楚莫嫣吐了口猩紅的鮮血，扭頭看着倒在地上仿若死了的男人，她想掙扎着站起，卻發現身子散架了一般。

用胳膊拄着地，楚莫嫣一點點爬到李正陽跟前，如蔥玉指探探李正陽的鼻息，嘴角掛着一抹詭異的笑容，她枕着李正陽胸膛，血順着嘴角潺潺而下，看像不遠處發獃的百花谷精英，她低低言道：“我為你走......你要......為我活，為百花谷......活，記住！我叫楚莫嫣，不......不是夢......夢雨......”

這番話尚未說完，她就閉上眼睛，淚水從面頰徐徐下落，在陽光照耀下，淚如水晶，乾淨透明。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百花谷的精英真沒反應過來。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掌門，她們幾步上前，其中一名精英趕緊探探楚莫嫣的鼻息，而後渾身一顫，扭頭看看緊張萬分的精英們，吶吶言道：“掌門......死了！”

江東某幢別墅地下室，福山雅治對着監控視頻，呆了老半天，方才吶吶言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惡魔之光射中，應該化成血水，怎麼會這樣？”

他扭轉頭來，看向面無表情的莉娜：“閣下，怎麼會這樣？”

莉娜閉上眼睛，冷冷言道：“即便不化成血水，你認為他們能活？”

福山雅治頓了下，雙手在軍用筆記本鍵盤上一陣搗鼓，末了搖搖頭道：“天使之光的熱能和輻射超越了核彈頭，從理論上來說，即便他們沒有化成血水，強烈的放射線也會抽干他們體內的水分，從而奪取他們的性命......”

說到這裡，福山雅治對着全是雪花的監控屏幕，無奈的道：“監控在同一個方位停留太長時間，顯然仁愛製藥的監控系統發現了我們，我想我們的人也暴露了，李正陽與楚莫嫣是死是活，還有待證實。”

“楚莫嫣不是神，李正陽也不是，總是會死的，即便那柄刀抵禦了大部分能量。”莉娜揮揮手，無力的道，“出去吧，準備撤離，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福山雅治對着下屬擺擺手，想了想還是走到莉娜跟前，小聲道：“閣下，要不要我們的釘子去探查下李正陽和楚莫嫣是不是還活着？”

“查什麼？已經死了。”莉娜睜開雙眸，對福山雅治露出一個無比純真的笑容，“剛才的話需不要我說第二遍？”

“不要！”福山雅治渾身一寒，躬身告退。

房門輕輕關上，莉娜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她咬了咬牙，捧着咖啡杯的手直哆嗦：“超越核彈頭的能量，怎麼......怎麼可能活？怎麼可能活！”

大約過了十分鐘，她的手還在顫抖。

“該死！”她站了起來，將茶杯摔的粉碎，抬起那隻尚在抖動的右手，面部蒼白如紙：“抖個什麼？！不爭氣的東西！李正陽和楚莫嫣都死了，這不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嗎？沒了楚莫嫣的武門就是一馬平川，沒了李正陽的歐洲不足為懼，只要天使大權在握，一統天下唯我獨尊指日可待！”

她在監控室來來回回走着，自言自語：“莉娜，你要記住，是老天對不住你！有幾個人過的像你那般苦楚？前方的路難道還看不清嗎？你跟李正陽沒有未來，他可能會成為你前進途中最大的敵人，為什麼還要念念不忘？既然老天對不住你，你就要憑藉自己的雙手獲取補償！你即將做到了，你應該開心，應該愉悅，應該打起精神，朝着前方大踏步前進！”

她停下腳步扶着桌子，苦苦一笑：“道理是這樣，可為什麼我周身上下沒有一絲氣力，為什麼我的心好像空了......”

江東醫院，某間特護病房。

楚莫嫣靜靜躺在病床上，蘇秋雨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一名中年女子對着窗外，許久之後方才轉過身來，冷冷看向蘇秋雨：“閣下跟李正陽的事兒為什麼不彙報？”

蘇秋雨低着頭，顫聲道：“師父，我以為閣下能妥善處理好她跟李正陽之間的關係......”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以為！就憑你那腦子，能想出個什麼道道！”中年女子兩步衝到蘇秋雨跟前，毫不客氣的甩給她一個重重的耳光，指着蘇秋雨怒道，“閣下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剝了你的皮！”

蘇秋雨連忙雙膝跪地：“師父，我錯了，你殺了我吧！”

中年女子彎着腰，攥着蘇秋雨的頭髮，寒聲道：“如果閣下有了什麼意外，我不僅要你死，還要百花谷你那些心腹陪葬，知道為了今天，我們先輩付出多少心血，知道為了這一天，我們等了多少年嗎？”

“我知道，對不起。”蘇秋雨嘴角掛着鮮血，淚水從眼眶落了下來，“我知道如果莫嫣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即便將我千刀萬剮，也彌補不了我犯下的滔天大錯！”

“你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躺在床上的閣下！”女子指着尚未蘇醒的楚莫嫣，鬆開手，咬牙切齒的吼道，“那個李正陽呢？他的人呢？”

蘇秋雨倒抽口冷氣，顫顫巍巍的回答：“咱們的人剛出靈霄宮駐地，李正陽就被仁愛製藥的人接走了！”

中年女子朝着蘇秋雨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腳，話語陰冷無比：“殺了李正陽，殺不了他，你就去死！”

蘇秋雨從地上爬起來，靜靜看向她，又瞅瞅沉睡的楚莫嫣，咬着紅唇小聲道：“師父，您知道楚莫嫣是因為李正陽......”

“我不管情況怎樣，李正陽不能留！”中年女子拳頭緊握，厲聲道，“李正陽不死，閣下即便醒過來也有心結，只有殺了他，閣下的心才會靜！如此一統武門世界的任務才能完成！”

“是！”蘇秋雨點點頭，轉身正要走出病房，耳畔便傳來頗不耐煩的兩個字。

“好吵！”

中年女子和蘇秋雨旋即一愣，兩雙眼睛齊刷刷看向病床上的女子，眸中閃爍着興奮。

楚莫嫣緩緩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扭頭對蘇秋雨微微一笑：“別聽她的，李正陽現在必須活着，你累了，到一邊休息一會兒。”

蘇秋雨旋即一愣，獃獃看向楚莫嫣，試探着小聲道：“莫......莫嫣，你在跟我說話？”

“不是跟你說話，難道跟鬼說話不成？”楚莫嫣掀開一塵不染的薄杯，伸了個懶腰，擺擺手道，“別站着了，我跟你是師父有事兒商量。”

蘇秋雨木訥的點點頭，激動的渾身發顫。姬若雨閣下，終於醒來了，能夠帶領百花谷走向輝煌的姬若雨閣下，終於醒來了！

中年女子靜靜看向楚莫嫣，眼眶有淚水靜靜滑落，她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未能護佑好閣下，罪該萬死！”

楚莫嫣穿着病服，背負雙手，對着外面燦爛的陽光，看了很久，轉過身來，對單膝跪地的女子笑道：“而今的陽光，跟千年前相比，髒了許多，那時的天空比現在的藍，空氣比現在的好。”

“閣下，是的。”女子低着頭，沒敢抬頭，額頭冷汗直冒。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小紀的後代吧？”楚莫嫣將放在一邊的劍盒抱過來，取出天魔流星劍，淡淡問道。

“是的閣下，我叫紀敏傑，是昔日您手下三大護法之一紀荷的後代！”紀敏傑還是沒抬頭。她要比蘇秋雨更了解姬若雨的性格，當她不讓你起來的時候，最好老老實實跪着，否則她手中的劍旋即便會從你的脖頸抹過。在姬若雨統治的大部分時間裡，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她是王，武門世界永遠的王。

“我想也是小紀的後代，眼皮兒活，不過就是脾氣太臭。”楚莫嫣抽出天魔流星劍，看着青色劍身，“起來吧，而今時代不興跪着。”

紀敏傑旋即站起，咬着紅唇小心翼翼的道：“對不起閣下，我不該擅自下達誅殺李正陽的命令。”

楚莫嫣瞟了紀敏傑一眼，言語間沒有任何感情：“確實不該下，下這個命令說明你質疑我的能力！”

紀敏傑渾身一顫，趕緊道：“閣下，我對您的能力深信不疑，您是千古罕見......”

楚莫嫣打斷紀敏傑的話，靜靜言道：“類似的話語我聽過太多，耳朵都起了繭子，其實你的懷疑也不無道理，畢竟活了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知道感情的味道，萬一昏了腦子，麻煩大了，幸虧老天有眼，關鍵時刻來了這麼一出，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