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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蕭茯苓從車輿上走了下來。

她站到了大風來往不停的院中,一直侯在車外的范錦鴻,就立馬迎了上來。

“翁主。”范錦鴻行了一禮,問到:“有什麼吩咐?”。

“你去派出幾個心細的隨行軍士,去監督一下抄家的軍士們,讓他們抄家仔細,別弄出任何的遺漏來。”蕭茯苓先把此事,對范錦鴻一說。

大風下有塵土飛揚,站的筆直一動不動的范錦鴻應了一聲後,記在心裡。

賬本至今沒有查到;如此大的買賣,居然沒有賬本,本來就很反常,范錦鴻也覺得應該加大抄家的力度。

“然後你親自去帶那個老二的家人來,路上和鬼兵無意中討論一下,關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事。給他家裡人聽到此事,也好施壓施壓。”緊接着,蕭茯苓說出了賴月綺教她的一些東西。

賴月綺是覺得,老二要見家人不一定是心理防線崩潰,也有可能是了卻心愿,然後‘慷慨’赴死。

但是要是他的家人心裡崩潰,反而會給予老二惜命的念頭。

要活下去,他就得坦白從寬了。

做完這些鋪墊後的最後一步,就是給他們見面的空間。

“然後,你派一個我們的隨行菌人,先潛伏進入地牢,藏到關押老二牢房附近,不容易被發現的黑暗或是陰影里去。”頓了頓聲的蕭茯苓,繼續說到:“帶來了他的家人後,不必就在跟前監視着,可以把看守人員暫時撤離到一定的距離上,離得遠一些。至於他們說了什麼,就靠這個菌人了。”。

“好,我去安排。”范錦鴻點頭應了一聲後,轉身就離去了。

蕭茯苓叫來一個師姐,也跟着范錦鴻朝着前院而去,只是沒有出府衙,而是轉了個彎去了正堂上。

此時此刻的畫眉,已經用過了早飯後穿戴整齊好官袍,坐到了陰森森的正堂上辦公。

整個陰曹地府的衙門在正午之前都是陰森森的,鬼氣在大堂上彌散四溢。就算是陰日之光照射進去,大堂上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百鬼的烏黑陰木,製成的樑柱也能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只是諸鬼們早已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罷了。

畫眉身前的桌案上,堆起了一摞公文。都是要在今天,就拿定主意的郡內要事。有的甚至還要在中午之前,就讓畫眉批覆好,該上報的上報,該下達的下達。

當蕭茯苓走了進來時,她趕忙停筆站起身來,把座位讓給了蕭茯苓,請蕭茯苓坐下之後畫眉行了一禮,問到:“翁主,你有什麼吩咐?”。

說罷,讓書吏準備熱茶去了。

“畫眉大人,辛苦你發一道政令,下令全郡之內所有的港口暫停一段時間的出船,理由是維修和檢查港口設施。”蕭茯苓才坐下,就娓娓說道:“一切港口,包括軍港和船隻都停下來。”。

所有的線索指出,這個團伙只活動在嘯風郡中,是因為此地礦井最多。而他們運輸和走私的路線,都是海路,因此打算以此名正言順的封閉港口。

“多久?”畫眉眉頭一皺,臉上浮現了為難之色。

她是郡城隍沒錯,除了遠在石竹城的蕭石竹和鬼母,這嘯風郡內也就屬她是最高長官了。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就這個蕭茯苓說出的理由,也不是畫眉她擅自關閉港口的理由。

一旦封鎖港口,每日進出港口的物資就會受阻。此事讓蕭石竹或是鬼母問責下來,畫眉可是吃罪不起的。

於是在問了時間之後,畫眉又道:“而且這事有點大,得請示主公啊。”。

“我已經請示過了,我父王也同意了。”蕭茯苓笑笑,拿起了桌上的鎮紙,一邊把玩着一邊對畫眉說到:“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再請示一次。時間的話,最多十天,你也可以這麼下令,停止港口使用十日,進行維修和檢查設施。”。

這也是蕭茯苓和賴月綺商量之後的結果,這樣能讓這些倒賣礦物的人慌亂起來。如果這些成員們只能聯繫到那個老二,並且聽命於他,礦物送不出去一定會彙報給老二,請示怎麼辦的。

到時候信件送來嘯風城,只會落在蕭茯苓的手上。

這樣就算老二不說什麼,蕭茯苓也能掌握一部分這個團伙的成員們,分散在什麼地方是做什麼的。

但畫眉是個正直的鬼官,做事情又認真嚴謹,當下二話不說就叫來了她的貼身菌人,讓菌人把這個事情傳給蕭石竹,核實一下......

石竹城外,山巔之上的古神神廟中。

蕭石竹的神輿還安安靜靜的停在院中。

神輿上,吃過早飯說清楚一切的句龍就離開了。蕭石竹蹲在他天狗大花的狗窩邊,伸手撫摸着大花脖頸上柔順的長毛,同時對身後的青嵐,和青嵐肩頭的菌人若有所思的問到:“英招也在招待鬼使了吧。”。

大花在他的撫摸下,微微眯眼,很是愜意。

武鬼醫帶回來的藥物和器械,讓它的傷得到了很好的治療。現在只是等着痊癒了,到時候大花又能跟着蕭石竹到處去玩耍了。

和才受傷的那幾日相比,現在的大花倒是精神得很。

身後不遠處的青嵐點了點頭,他肩頭菌人回到:“是的,英招大人準備先用桑拿招待他們,然後就是胡吃海塞,再是遊山玩水,先給這些來使們一個玩物喪志之後,在給他們無意中看看我國的強大之處。”。

“朔月島的恢復重建,本就是一種強大。”蕭石竹得意的嘿嘿一笑後,有道:“這就對了,讓魏徵和陸之道看看這些,談判桌上他們就會沮喪,覺得沒有希望,談起來容易一點。不過,主要是不表現出焦急來,把這段話都傳給英招,告訴他,和談一事我們等得,怎麼求穩都可以。北陰朝,北陰朝等不得了,讓他們多着急一些也沒什麼。”。

這個時候,坐在寶座上悠哉悠哉品茶的鬼母,接過話來對蕭石竹說到:“魏徵太剛硬,此人魂不足為懼,就算他看得透一些我們的策略也只會不管不顧的直言怒語。但是,陸之道卻是個笑面虎,這才是最難對付的。告訴英招他們,提防這個人魂要更多一些。”。

鬼母可是做了許久冥王的老鬼,對北陰朝的官員多少知道一些他們優點和缺點,才能保證九幽國還是鬼母國之時,一直在南方瞑海上安身立命。

她所知道的這一切,現在正好可以幫蕭石竹。

“嗯,我也怎麼覺得,暴脾氣的人是明qiāng。懂得制怒的人,才是暗箭。”也非常贊同的蕭石竹一個點頭,悠悠道:“派了陸之道,再加上個魏徵,無非是要給我國唱個紅白臉的戲。”。

菌人開始傳信,把這些都傳到了千里之外的朔月島上去。

趁着他傳信時,蹲得腿麻的蕭石竹也站起身來,走到了鬼母旁邊,也是雕刻着百鬼圖案,和鬼母那把一模一樣的寶座上坐下後,端起了自己的茶壺,沒有喝茶,倒是把玩了起來。

其實這茶壺也沒什麼稀罕的,不過是他還在做將軍的時候買的。用得時間長了,蕭石竹反而對這把小壺有了感情,只要不是出征打戰,都是隨身帶着。

微風拂來,神輿內的綃帳隨風搖曳,升騰起了淡淡的紫氣。窗台上的香爐里,有屢屢香煙燃出。風中煙動,緩緩形呈了精緻樓閣的樣子,然後又在風中緩緩散去,把能安神的清香四溢到神輿中的每一個角落。

蕭石竹拿起了桌上雪一樣的潔白,光亮柔軟的絞布巾,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壺身上雕刻圖案縫隙里的塵埃,盡也沾不上絲毫的灰塵污垢。

他放下了手中的絞布巾時,菌人已經傳信完畢,告知蕭石竹:“英招大人已經收到消息,表示他會照做的。”。

“嗯。”蕭石竹對着自己手中的茶壺,吹了一口氣後,悠悠道:“蔣子文和嵇康今日表現不錯,記一功,等和談結束後一起嘉獎。”。

當然了,對於蔣子文他們的表現,蕭石竹很是滿意。

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並且相信蔣子文和嵇康,並不會被鼓動,反而留下他們參與和談,不只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北陰朝的高官,對來使知己知彼。

還是為了讓他們,如果可以也能鼓動一下北陰朝的來使。

既然如此,記功嘉獎蔣子文和嵇康,是理所應當的。當然,也為了獎勵蔣子文和嵇康的表現。

他才說完話,青嵐肩頭的菌人又收到了一條消息,來自於嘯風城中,正是畫眉傳來的核對蕭茯苓所說之事的消息。

很快,菌人把這些消息重複給了蕭石竹。

放下了茶壺的蕭石竹,一個咯噔都沒有打就點頭道:“對,告訴畫眉是我同意了的。港口全面封閉,一個不留。理由也是翁主所說的那個。”。

“是。”菌人應了一聲之後,把蕭石竹意思傳了過去,傳到了千里之外的嘯風城中。

“先下去吧,有事我又喚你們。”蕭石竹隨之下了‘逐客令’,打發了菌人和青嵐下去。

他們才走,鬼母就緩緩道:“封閉港口是一招險棋,你這麼做有打草驚蛇的危險的。”。

“對。”蕭石竹沒有否認存在這樣的風險,點頭道:“確實如此,但我得同意。我們的女兒要是能控制了老二,這就不是打草驚蛇。對於那些倒賣礦物的團伙來說,只是虛驚一場,他們會放鬆警惕,他們會行事更是囂張,馬腳露出來的更多,而且,他們會更快的把所有破綻,故意的無意的,都彰顯在我們眼前,一覽無遺。我必須得同意,這誘惑太大了。”。

“你啊。”鬼母微笑着緩緩搖頭,佯裝出一副略有埋怨的樣子,繼而緩緩道:“你總是能把所學的一切都運用到你要做的事情和行動里去,這次是賭徒心理吧?”。

“對,這就是賭博。”蕭石竹又是一點頭,道:“賭得是輸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