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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迴旋而來,拂過樓外紫莖碧葉的奇花,丹花綠果的異木。涼意陣陣下,草木枝葉發出沙沙聲響。

主樓台基上環着的蟾蜍張口吐出的流水潺潺,與陰風拂過飛檐上飛翔龍鳳和古神鵰塑後,其雕塑口中發出的悅耳嘯聲遙相呼應。

悅耳之聲讓主樓中百鳥安靜,居然一聲不吭。也讓鬼母氣消了不少,也能靜心下來邊看奏本,邊聽春雲彙報。

待到春雲把要說的都說完後,鬼母才合上了奏本,抬眼看着春雲稍加細想,卻遲遲沒有開口。

春雲等待了片刻,才等來了鬼母的反問:“那你們軍政與軍賦的夏宮有對此有討論過嗎?”。

鬼母似乎想要先了解了解再做答覆。

“是的,請戰書送達玉闕城中時,臣第一時間就召集了夏宮的軍事顧問們,就此事展開了商討。”春雲把頭一點,繼而道:“我們認真討論的結果,就是閻羅王的此計可行。一來逐步蠶食可以減輕我軍的壓力,二來攻克敵軍關隘或是軍屯城鎮時,只要忽然襲擊,必然能在兵力數量上佔有絕對的優勢。最關鍵的,能在北陰朝把大軍調集而來之前就讓度朔山四周,無險可守。這樣一來就算敵軍的援軍抵達,也不足為懼了。”。

鬼母默不作聲,聽她說完後又沉思了起來。

許久後,鬼母也在認真思索後覺得這個戰略確實可行。敵人畏懼而求援本就屬於慌亂之舉,若是九幽國能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一點點的推薦,度朔山的北陰朝守將們只會更慌更焦慮。

“嗯,准了,春雲你現在就立刻回去準備。看看能不能再抽調一些精兵強將,一起送過去。還有東瀛洲軍器監的擴建也需要抓緊時間,以杜絕大軍征戰途中dànyào不充足,以及匱乏的情況發生。”。

“諾。”春雲應聲着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這座雕樑畫棟間鳥語花香的高樓。

她邁着矯健的步伐,捲起一陣陰風,很快就消失在了鬼母的視線中。

而陸吾也行了一禮,正要告退時,鬼母卻忽然叫住了他,壓低聲音問到:“朔月島那邊有主公的消息嗎?”。

事關機密,就算是樓中只剩下她和陸吾,鬼母也本能的不敢高聲宣揚。

“應該快了,但現在還是沒有任何黃泉的消息傳回來。”陸吾緩緩搖頭,回答到:“畢竟是兩個沒有想通的世界,我們是在沒法很快就得到那邊的消息的。”。

“嗯,告訴英招一定要死守小虞山城,在主公安全回來之前,千萬別把這山城丟了。”鬼母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神色,擺擺手示意陸吾可以退下了。

陸吾點頭後又行了一禮,默不作聲的退了下來。

鬼母站起身來,走到北面推開了窗戶。陰風迎面而來,拂動爬在窗欞兩邊的藤蔓植物。

鮮綠翠葉隨風而動,鬼母朝着窗外遠方默然眺望。她深邃的目光所及之處的遠方,是朔月島的方向......

陰日西升,一抹殷紅驅散了天地間的黑暗。

陰曹地府就此迎來了新的一天。

與以往的清晨不一樣,今日小虞山城的清晨中,連晨曦和晨風中都暈繞着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

但這樣的氣息中,山城裡千軍萬馬和鬼民們,卻在迎着照樣山呼海嘯的喊着萬歲,為了他們取得的勝利,擊退並且擊敗了圍攻小虞山的酆都軍,迫使其後撤二十里的勝利。

唯有英招和魚鉉,還有嵇康等少數鬼兵鬼官們,沒有加入這場撼天動地的歡呼之中。

他們在山腳下找尋着每一把九幽國的武器,每一副鎧甲,將其默默地收集起來。

那是他們戰死的人魂戰友們,所留下的唯一遺物。

連屍骨都沒有了的戰友,只有把這些遺物留給了英招們,還有他們身前的音容,給英招他們留下了點點念想。

他們默默地收集着這些東西,一言不發,也對山呼海嘯的歡呼充耳不聞。只是心裡不斷的默默告訴自己:“我活着,我還活着就不能讓死去的戰友白白犧牲。打下去吧,為死去的戰友們打下去,一直戰鬥到陰曹地府不再黑暗之日再停下來,再來陪伴這些逝去的故友。”。

紅着眼的英招,從血色齏粉覆蓋的焦土上撿起了一柄刀身烏黑,彎曲變形的精鋼鋼刀,用袖口仔仔細細的逝去了刀身上被烈焰灼燒出的焦黑。

直到鋥亮的刀身再次顯現而出,他才把這柄鋼刀,插在了山腳下的城門前,抬頭看了一樣早已坍塌成了廢墟的城門樓子。

朝陽下,彎曲變形了的刀身上閃爍着冷芒。刀刃依舊鋒利。

它像一個百折不撓的戰士,代替着它逝去的主人,傲立在城門口,迎着朝陽注視着城外遠處。好像隨時準備着再次揮舞,砍殺向膽敢入侵此地的敵人,繼續保護着身後城裡的鬼民。

“你的手下的刀嗎?”迎面而來的黃土和蔣子文,站到了英招身前,待到英招收回了目光後,蔣子文欲言又止後,終於問到:“此刀過去的主人,是你熟識的鬼嗎?”。

說話間,他們都看到了英招臉上徘徊着的悲切和惋惜。蔣子文忽然有點後悔,問出了那句話。

“不熟識,但我認得他們每一個鬼的勇敢。”英招使勁一咬唇角,瞪大雙眼忍住淚水,哽噎道:“他們沒有一個是逃走而死的,沒有。都是死在衝鋒的路上,都是死在了......死在敵人的炮火下,死在了與敵人廝殺中的。”。

言畢,一吸鼻子的英招扭過頭去,抿緊雙唇中悲切不減反增。

“我國的鬼兵,肯定是不會死在逃跑的路上的。”黃土抬手重重的一拍英招肩頭,儘可能的安慰對方道:“鬼民也因此沒有過多的死傷,你應該為他們的勇敢感到驕傲和自豪。”。

道理英招都懂,但這一仗實在太慘烈,他難以只有自豪和驕傲,而無悲痛。

酆都給龔明義補充的鬼兵數量和dànyào物資,充足到耗盡了朔月島守軍的最後一枚炮彈和子銃,也擊落了諸多的飛雷車。九幽國鬼兵只能冒着炮火,高舉刀qiāng與敵人展開殊死肉搏。

就這樣,九幽**還保住了島上的小虞山城和羽人村。

只是代價不菲,待到援軍抵達時,小虞山城的守軍所剩無幾,倖存軍士連一千都不到。九幽**,自從在石竹城外一戰後,之間沒有遇到過這種慘勝。

就連在東夷洲西海岸的大空戰中,九幽**也沒有如此狼狽不堪。

而死去的鬼兵就是彰顯了勇氣而死的,更令英招難以釋懷。他更知道這些戰死的鬼兵中,多數才是鬼齡二十來歲的小鬼。

雖說這些小鬼已經成年,之後便是千年一歲。但他們年輕的音容一旦回蕩在英招的腦海里時,英招還是悲切心頭起,隨之而來的是胸中被窒息感填滿的難受感覺。

“我覺得黃土將軍說的沒錯,英招將軍你要悲切,不如打起精神來,我們把島上酆都軍趕盡殺絕,俘虜龔明義。那才是能為死去的戰友們,報仇的最好辦法。”蔣子文接過話來,對英招也勸慰道:“你是排兵布陣的高手,是跟着主公征戰沙場的宿將。我們將要fǎngōng,是離不開你的。你的戰場經驗,以及主公對你言傳身教的計謀智慧,能為我們制定出最優秀的fǎngōng計劃。”。

魚鉉和嵇康也走了過來,圍在英招身邊靜候着英招打起精神來。

只是還是滿臉悲切的英招沒有急於答應,依舊是紅着雙眼不言不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海域已經全面封鎖,我國水師取得了壓倒性的壓制,海上的酆都北**師就快要被趕盡殺絕了。”許久沒有說話的黃土,再次開口:“我們也得儘快解決島上的敵人,也好用敵軍的鬼頭,來祭奠我們死去的戰友們。”。

陰風微涼,卷席起了寒意陣陣。英招呆立在陰風中暗忖許久後,默默無語的緩緩把頭一搖。

四周諸鬼一驚,還以為他是崩潰了不想打下去才搖頭的時,英招終於展開了乾裂的雙唇,道:“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穩紮穩打。急於求成,只會有更多的戰友無辜慘死在戰鬥中。”。

他身邊四周的諸鬼,聞言鬆了一口氣。在看到英招臉上的悲切神色,已被認真神色取而代之後,他們對英招的擔心也淡去了。

英招打起精神來了,他在迫不及待思索着對策,也是為了復仇。但卻沒有因此沖昏頭腦,喪失理智。

這對於期待他作出fǎngōng計劃的鬼兵鬼將來說,是件幸運的事情。

山上的歡呼停了下來,忽然聽不到山呼海嘯的聲音,天地間瞬間安靜了不少。

英招緩緩踱步轉圈,又暗忖思索了一番後再次站到了黃土和蔣子文的對面,若有所思道:“如今龔明義在收縮兵力,清晨退兵之前他已經把島上各方的大軍,召集到了小虞山城四周,要和我們決一死戰,拚死一搏。那我們得把龔明義的大軍切割後,逐個擊破。”。

“攻其一點,破其全線。”邊聽邊想的嵇康,微微頜首間若有所思的吐出了這八個字。

“對。”英招斬釘截鐵的一答後,繼而道:“龔明義放了個錯,他是集中了所有島上的酆都鬼兵,但是卻分散在了小虞山城四周,環成了一道連綿數百里,首尾相連的防線。看似酆都鬼兵是兵勢強大,居守險要又銳氣正盛,但他們進攻小虞山城也導致了炮彈,羽箭快速的消耗,從而外強中乾,這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還把兵力分散在了四周。兵力分散,自然就為我軍提供了可乘之機”。

黃土靜靜的聽着他的話,也思索着。直到英招說完這番話後,他才說到:“但如果要攻其一點,就得逼龔明義和酆都軍們求生心切啊。否則,就算他們兵力分散我們也無可乘之機。”。

“是的。”英招再次點了點頭,贊同了黃土的建議,道:“所以我們必須先摧毀他們的糧倉和dànyào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