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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連嘯,卻吹不動陵石森林之中,千百年來都紋絲不動的陵石樹木。陰月之光中,除了冰冷還透着幾分凄涼。

朱買臣身邊的副將,也跟着長吁一聲,在夜風中眨了眨眼,眼角也泛起了點點淚光。這個長相兇惡的鬼兵,臉上多了幾分不該有的挫敗神色。

事到如今他也認為,此次連liánzhàn敗不是酆都軍太懦弱,而是林子外的九幽**太強大。此地九幽軍的統軍將帥,是他們之前都沒有遇到過的狠角色。似乎總能抓住他們的弱點,然後藉此反擊。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被九幽國的統帥們發揮的淋漓盡致。

甚至還把陵石森林,這地形複雜之地,巧妙的化劣勢為優勢,打得朱買臣他們措手不及,連連受挫下自尊心。

天空之中風雲變化,陰月被烏雲遮住了,一時間天地間昏暗了下來,陵石樹木失去了之前的光澤,也沉浸在夜幕下的黑暗之中。

如同驚弓之鳥的酆都軍們,縱然如此也沒敢點燈生火,生怕明火把林之外的九幽國引來,反而又有麻煩。

他們在越來越冷的夜風之中,只得是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濃,清澈的蒼穹早已被烏雲覆蓋了起來。電芒在夜風強勁起來後,烏雲深處一閃而過,緊接着響起的就是滾滾悶雷聲。

空氣之中,多了一絲絲的清甜和濕潤。這天,只怕是又要下雨了。

“那現在怎麼辦?”那副將想了想後,心中焦急忽然,胸口一陣灼熱。那焦急的情緒讓他隨之有些煩躁,但卻有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

思前想後,那副將還是說到:“不要我們從林子的西北殺出去,去度朔山找鬱壘大將軍?”。

朱買臣撇嘴冷笑,空中有冰冷的雨絲從天而降,拍打在了朱買臣的臉上:“你衝殺得出去嗎?”。

他說的沒錯,這陵石森林一面挨着青丘狐國的西南州郡,一面挨着靖人國西北邊境。唯有西面,是不再九幽國的勢力範圍之內。但森林東西狹長,足有數百里,其中地形又是複雜。只怕還未衝出去,他們就已經餓死在了這陵石森林之中。

更何況這陵石森林,本來就是用來圍困朱買臣的,九幽**能布下這環環相扣的毒計,把他圍困於此,是絕不會輕易放他出去的。

想到此,那個副將又是一聲長長的哀嘆,眼中忽然多了些許無奈神色,也有幾分絕望。

山窮水盡,又冷又餓的酆都軍們已無計可施。只能在這越來越密集的冰冷雨絲里,茫然惆悵。

許久之後,雨水划過臉頰的朱買臣,緩緩低頭下來,環視着四周黑暗裡,依稀可見的軍士們,眼中茫然不知為何漸漸的褪去。

“你們放下武器,卸了甲胄,走出森林投降去吧。”朱買臣張了張乾裂發腫的雙唇,欲言又止片刻後,最終還是有氣無力的道:“冥界諸鬼都知,九幽軍雖然驍勇善戰,但不濫殺無辜。以後只要你們忠心不二的效忠九幽國,必能活命。”。

說罷,朱買臣閉上了雙眼。眼角上有清水滑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只知道他在閉眼之前,原本平靜的雙眼之中,掠過了一絲悔恨之色。

九幽**顯然是不會讓朱買臣活着的了,他死了就等於折斷了酆都大帝的一條臂膀,也能亂了東瀛洲之中,北陰朝從人間召回的厲鬼鬼兵。但他手下的鬼兵,只要誓死效忠九幽國,不再與這個鬼國為敵,必然還有生路。只要朱買臣不隨行,那些鬼兵就不會因為投降而被殘殺。九幽**不見朱買臣跟隨,自然會善待這些酆都軍的。

悔恨方起時,朱買臣心中已打定了注意。他得留在此地等死,換回身邊鬼兵的一條活路。

“太尉大人?”那個副將猛然坐直了身軀,不可思議的目光從眼中迸射,如離弦之箭直撲朱買臣而去,嘴裡驚呼道:“那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弟兄?”。

“是我對不起他們,是北陰朝對不起他們。”依舊閉眼着的朱買臣,在風雨中緩緩搖了搖頭,哀聲嘆息道:“北陰朝完了,縱然還有半壁江山在手,那未來陰曹地府的霸主也不再是北陰朝。用不多多久,這十洲六海,無非是姓了蕭了。你們現在繼續效忠北陰朝,最終是死,也是對不起保護你們而亡的弟兄們。”。

話說到此,朱買臣臉上的悲切更盛,腦中浮現了在羅酆山上看到的,那些被投入丹爐之中的人魂。胸中一顆鬼心,已然在風雨下冰涼得透徹。

有此用人魂子民煉丹的暴君,就算九幽國庸才遍地,那北陰朝也絕對是敗局已定。當初朱買臣一直沒有投胎,效忠於北陰朝和酆都大帝,只不過是想着這陰曹地府的天下既然已經如此,只要有心還有改變的餘地。

但如今慘敗連連,心力憔悴的他又想起了那些被毫不猶豫,投入丹爐里的人魂,對這個北陰朝失望至極。

思前想後,他不願意看着自己的手下去為這麼一個沒有前途,即將滅亡的王朝陪葬。朱買臣能做的的,也只有勸鬼兵們都投降了。

“九幽國兵鋒正銳,僅憑我們是無力回天了。不如投降去吧,還能活下來。”諸鬼在黑暗中,朝着朱買臣圍了過來,茫然間聆聽着朱買臣的教誨:“切勿再為虎作倀,與北陰朝為伍,更不要再返回人間繼續作惡。你們能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夜幕下風雨更急,冰冷的雨絲不斷的打在了陵石森林之中。很快,落在樹上的雨滴化為了飛濺的水花,四處彈射。森林之中的泥土就布滿了泥濘和渾水。

朱買臣身邊的酆都軍鬼兵們,也在夜風之中開始動搖。又累又餓,還連連吃了虧,他們也對林外按兵不動的九幽軍心生忌憚。忌憚之下,對北陰朝的忠誠早已不復存在,隨着夜幕中的風雨飄散,轉眼就無影無蹤。

風嘯如虎,電閃晃眼,瞬間那林子里宛如白晝。很快,黑暗又如潮水一般湧來,淹沒了林立在山中的陵石樹木。

解開鎧甲的聲音,在風雨中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兵器落地的咣當聲響,也在夜雨之中迴響在陵石森林之中。

黑暗裡,依舊閉目不睜的朱買臣臉上神色,漸漸的恢復了平靜。在一道耀眼的雷電劃破黑暗,照亮林間一切。朱買臣也抬手擺了擺,示意鬼兵們快去投降吧。

那些鬼兵誰不是厲鬼?縱然過去是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卻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此時此刻確實眼眶發紅,依依不捨神色徘徊在雙目眼眶之中,久久不散。

細雨成了驟雨,微風化為勁風。又有一道耀眼的雷電,在悶雷聲落地之後再次劃破夜空中的黑暗,照亮了天地之間。

朱買臣身邊的那些鬼兵對朱買臣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後,踩着滿地凌亂的兵器和甲胄,朝着林之外摸黑而去。

這附近一帶的地形,他們已經瞭然於心。林子里的地形再如何複雜,他們都不會再被困在其中。

待到鬼兵們都遠去時,朱買臣在黑暗中轉頭,注視着只能看到個依稀輪廓身邊副將,淡淡道:“你也走吧。”。

“太尉,不是末將不願意遵從將令,只是末將知道,太尉已經無心苟活。”黑暗之中,那副將紅着雙眼哽咽道:“太尉視我等為兄弟,末將自然亦是如此看待太尉的。你有心一死,末將也有心陪着,請太尉准許末將陪着你一起上路。”。

朱買臣聞言有些欣慰,想要再勸幾句,但聽得副將語氣堅定,最終還是沒有多說,只是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帶着無懼的淺笑......

黃泉之中,黃泉女王居住的聖地里。

注視着蕭石竹他們的小船,沖入了湖上徘徊着的迷霧裡後,柯韻帶着手下們馭獸轉身,朝着來路而去。

她是鎮守邊境的大將,若不是要護送蕭石竹來此,不接到召見是不可輕易來此聖地的。

如今貴客已經送到,她也不能有所停留,只得馭獸轉身離去,回到她鎮守的漫天黃沙的邊境去。

柯韻倒是也沒有什麼怨言,馭獸離開時沒有絲毫的留念。只是走了片刻,她忽然有些內急,於是趕忙停下腳步,翻身下了當康,朝着路邊不遠處的茅廁疾奔而去。

尾隨着她的衛兵也紛紛停下,安安靜靜的侯在了路邊。環視着四周聖地青山綠水的美景,來打法和消磨時間。

沖入簡易茅廁的柯韻,脫了獸皮裙蹲下後,臉上頓顯愜意。

正在柯韻舒爽之時,就聽到有腳步聲邁入了一牆之隔的隔壁,不一會後傳來了嘩啦水聲。

此地的茅廁雖然簡易,但卻也是男女有別。那對面就是男廁,有鬼進出也沒什麼奇怪的。柯韻臉上微微一紅,盡量控制住呼吸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

正在此時,嘩啦水聲之中,想起了一個粗獷的男鬼聲音:“刀斧手都安排好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從話音和流水聲來聽,對面還不止一個鬼。

緊接着,惡臭的茅廁對面又傳來一聲輕聲哀嘆。緊接着在嘆息聲落地,流水聲戛然而止時,柯韻聽到一個年輕的男鬼聲音,緩緩說到:“老東西能活了這麼多年,肯定有些本事。安排的刀斧手雖然身經百戰,只怕也不是她的對手。我總覺得這個計劃總有漏洞,而且準備過於的倉促。整個計劃從知道神之子要來之時開始謀劃,至今不過兩日。林菀大人是否是着急了些?”。

聽到此的柯韻,心頭不由得咯噔一跳。在雙眼圓睜得眼角都要裂開時,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對面男鬼們議論中的兩人,她都認識。神之子蕭石竹就是她護送來的,至於林菀,她更是熟識。

那便是黃泉女王身邊的高階侍女,想必也是此時此刻在湖中島上,恭候蕭石竹他們一行鬼的為首女卑。

那麼他們嘴裡說到的老東西,也就是黃泉女王了。